从那天开始,戚南风便陷入了整日的昏睡,就算偶尔醒来也只是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一个字都不说,任谁喊她都充耳不闻,自然也不肯进食。
顾野好商好量地求她喝口水,她不仅不动,还转过头去,对他无视个彻底。
他让厨师换着花样做的饭,不管是什么,她都无动于衷,嘴都不张一下。
再这样耗下去,就算是健壮的男人都扛不住,更何况她在绝食之前就已经有两天滴水未进。
顾野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没办法,只有让人给她输营养针。
房间里浴室里所有能被当做凶器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可没想到针头也能被她拿来当武器,伤不了顾野,她就伤自己,一不留神就拔针朝自己的手腕剌去。
连着几次,顾野快要被吓出心脏病了,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一刻也不敢懈怠,偶尔离开一会儿也必会派几个人过来盯着。
眼看她日渐消瘦,手腕细得仿佛一捏就碎,可还这样刚烈,丝毫不妥协,完全一副要把自己饿死的架势,顾野伤透了脑筋,也伤透了心。
顾野被逼得没办法,拉来一帮下人和厨子,拿枪指着,“一定是他们没服侍好你,你才不吃饭的,对吧?”
他知道她一向善良心软,可没想到的是她这次居然真能狠下心,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去死,她都不为所动。
顾野恼羞成怒地把人轰出去,又换了一批人伺候。
可依然没什么用。
顾野彻底无奈,难道要把食物硬灌进她嘴里吗?
按她的烈性,硬来难免会伤到她,他压根舍不得伤害她一点。
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他也快被折磨得没了人形,眼下浓浓的黑青色,双颊凹陷,满脸倦容,哪还有一点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
起初,顾野以为赢的人一定会是他,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妥协。
可当他看到戚南风手背上那一个个针孔,还有被针头划伤的手腕,他的心就像刀割一样,好像戚南风的自残行为真正伤害到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他,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不管他如何哀求,逼迫,戚南风的眼神始终是冰冷的,甚至不带一点人气,连对他的愤怒和恨意也消失了。
顾野想让她再看一看自己,再对他说说话,哪怕是像上次那样对他怒骂叫嚣呢,也好过现在视而不见,可惜这也变成了奢求。
他想起他们美好的曾经,那个总是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女孩,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趣事,他大多时候都是耐心又细致地听着,偶尔再逗逗她,她就笑得更开心了,每当那时,他都痴痴地看着,心里爱极了那个模样。
她也喜欢他陪着,去游乐场去公园喂流浪猫或者逃课去看演唱会……
快乐的时光历历在目,支撑着他走过数年。
不过是一场离别,不过是分开数年,怎么两人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呢?他只是想跟她在一起,怎么就十恶不赦了呢?
他无法想象,如果他们当初没有分开,现在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毫无疑问他们会在一起,两个人明明那么合拍……
当年目送她离开,那个离开的背影最终变成反复折磨他多年的噩梦。所以,他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再放她走。他再也不要看到那个背影。
只是,两个人的较量,从一开始顾野就没什么筹码。
被爱的那个就算什么都不做,就已经逼得他丢盔弃甲。
一天天过去,戚南风的身体每况愈下,她依然是对什么都不闻不问,当真是生无可恋,万念俱灰。
顾野陪着她绝望,甚至比她更绝望。
他一秒都不敢放松,一宿一宿地守在她身边,夜里趴在床边也睡不踏实,过一会被噩梦惊醒就起来看看她。
这天,顾野又一次半夜醒来,却听不见那道熟悉的呼吸声,他不由心下一沉,靠近了去听,那声音细微得像一缕青烟,似有似无,仿佛马上就要断了。
“如果官莫北死了,我也会死。一定会。”
所以……她现在是在践行诺言?!
顾野大惊,只觉天旋地转。
他慌忙打开灯,跌跌撞撞地跑去门口喊医生。
他现在的住所和行踪都是机密,平时这套别墅里配备齐全,不会让外人进来,可自从戚南风住进来后,便配了私人医生24小时待命。
等待医生上来的这几分钟,简直漫长得可怕,顾野心口传来一阵闷痛,恐惧迅速爬满全身,那唯恐失去最重要之人的巨大恐慌铺天盖地袭来,窒息到能活活将他杀死。
他像个游魂,飘在半空中,俯视着正被抢救的女人,她好像已经没了生气,不管医生怎么折腾,她都没反应……
是不是没了官莫北,她真的会死?真的会那样吗?
眼前的事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顾野的世界顷刻坍塌。
“戚南风,你醒过来,我让你看他,你不是、想看官莫北吗?”
这句话不知怎么就说出口。而他好像也终于得到了解脱。
顾野机械地迈动脚步,双膝一软,跪倒在床边,颤声道:“我让你看官莫北,我让你看他,他没有死,你也不要死……”顾野哽咽着,“Rachel,你别吓我,我后悔了,我不想看到你这样,我不该跟你犟的,他没死,官莫北没有死……”
正一脑门子汗的医生嫌他碍事,可又不敢出声阻止,看样子这个女人对他极为重要,如果救不活的话,恐怕……
“继续喊,她好像有反应。”医生突然惊喜地叫道。
顾野眼睛一亮,猛地抓住戚南风的手,跟叫魂一样,唯恐她听不见,很大声地喊道:“官莫北没死,官莫北还活着,你快睁开眼睛,我让你看他!”
顾野怎么都想不到,他居然会有替情敌祈祷的一天,会这么迫切希望官莫北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明明巴不得官莫北彻底消失,甚至他已经这么做了,只是没成功而已。
官莫北,这个他最恨的人,捏住了他的命门。真是讽刺啊!
旁边的监护仪上发出“滴滴”的响声,屏幕上的心率和呼吸开始有规律的波动。
顾野看到希望,急切喊道:“我说的是真的,官莫北没死,戚南风,官莫北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