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俊宇突然问众人:“目前徐州还有多少灾民?”
这话把大家问愣了,不知道他想干啥。
杨运通却哈哈大笑:“你小子厉害,这个法子确实好用!”
其他人更愣了:这办法还没说呢,他咋就知道了?
杨运通不给大家问话的机会,接着给出主意:“可以利用一下这个张一朋,他不是明面上来救灾的么?那就成全他的美名,搞点粮食,把六堡设为集中救灾地,起码能引过去上万灾民,再趁乱动手,让战俘营的人变成灾民。”
谷俊宇一拍巴掌,兴奋地说:“咱们俩想一块去了!就这么干!”
康蛮子提出疑问:“粮食从哪里来?咱们现在可没多少存粮了!”
谷俊宇不慌不忙地回答:“马上就有了!”
话音刚落,打探消息的徐传信就跑进老宅了:“慈善总会募捐的粮食都存在铜山货场了,这两天他们已经偷偷卖出去了一部分。”
谷俊宇再次拍了巴掌:“这粮食不有了么?”
于是开始分配任务:“大家分头行动,找当地商会和工会,报社的记者,最好组织矿校的大学生一起去凑热闹,人越多越好,咱们就帮张一朋救灾去吧!”
禹航问道:“这次你亲自出面?”
谷俊宇摇头回答:“目前还不行,我好不容易跑出去的,不能再树敌了,我是明白了,蹲在黑影里,更容易办事!”
杨运通给他竖起大拇指:“恩,有进步!年轻人,就得沉住气,太嚣张了,不是好事!不过这计划呢,还需要我这个专业人士给你完善一下!”
谷俊宇:“请胖哥哥指点!”
杨运通很认真地部署起来:“调来税警团的手枪连,穿百姓衣服绕道去六堡垒,不到迫不得已,不要开枪。动赈灾粮食最好请市长出面,给张一朋吃苍蝇,防止这疯狗咬人。发放赈灾粮食的时候,我会安排人让守卫战俘营的兄弟出来协助维持秩序,手枪连带头引发骚乱,届时见机行事!”
谷俊宇听完,撇嘴对众人说:“看到没,这个,才叫专业!这个,才叫真厚道!”
杨运通懒得听他废话,再次嘱咐:“小不忍则乱大谋,记住了,张一朋代表的不是一个人的利益,惹了众怒,随便来个人给你穿小鞋你都难受。”
正在此时,院子里有石头掉落的声音,所有人立刻警觉起来,禹航率先冲进院子,捡回来一张包着石子的信件,打开来交给谷俊宇。
上书:刘发财尚有巨款藏于宅中地窖。
众人疑惑:这是谁递来的信?
谷俊宇却笑了,举着信说:“别猜了,是我的结拜大哥!他哪里都没去,躲在城里呢,我估计,他正琢磨着怎么报仇雪恨呢。”
杨运通也跟着得意:“我就说嘛,厚道人会有好报的!”
谷俊宇对他说:“胖哥你放心,咱不会让你白辛苦的。”
然后回头对康蛮子说:“时机差不多了,收了老刘的家产吧,也算是对咱们的补偿了,我可让他坑得不轻!”
康蛮子问:“那个张一朋咋办?要不要…”
谷俊宇抬手打断他的话:“听老杨的,把他逼走就行了,弄死他一个张一朋,还会有胡一朋,刘一朋,不赶走鬼子,这种人就不能绝种!陈竞争和周福海都伸手了,咱们可不能得罪光了。”
次日一早,张市长就应邀带着市政府的人随众人前去铜山货场,各方人员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等他们到货场的时候,恰逢张一朋指挥工人把印着救灾字样粮食袋子扛上马车准备运往黑市,见到人群赶到,顿觉情况不妙。
记者最先赶到,对着货场就是一顿拍照,面对记者的提问,张一朋出奇地沉稳,不慌不忙地回答:“这是金陵方面紧急筹备的救灾粮食,我正准备把粮食运回城里…”
张市长马上出来替他说话:“对,张部长日理万机,百忙之中,仍不忘救济灾民,这等为国为民,实乃我辈楷模,在这里,我请张部长放心,接下来的救灾事宜,就由老夫负责了,还请各界朋友监督!”
人群爆发热烈的掌声,张一朋强挤一丝笑容,跟着鼓掌,连婉拒的机会都没有,上百青壮年就冲进仓库开始往外搬粮食,王道海的马车队也“恰巧路过”,立刻就被征用来运送救灾粮食。
第一步计划进行地非常顺利,正如杨胖子预料的那样,张一朋的嘴角抽搐,心里痛苦,表面上却强行干笑。
群众热情高涨,随着车队步行三十多公里前往六堡乡,一路上,边走边给附近村子外的灾民扔粮食,明着告诉他们,六堡有固定的粥棚,一天提供两顿饭,当地吃不上饭的百姓也可一同前往。
随着灾民群体的不断加入,队伍越来越长,半天之后,等他们抵达六堡的时候,已有两万人之众,而且还不断有别处赶来的灾民加入进来。
赈灾是需要空地的,日军的战俘营附近之前就被清理成了无人区,地方宽敞,最适合不过。
战俘营的日军分队鸣枪警告,让这些人远离军事种地,张市长让人送去了两条香烟外加几只鸡,这十来个鬼子马上装作视而不见,谅这些人也不会给自己造成多大威胁。
至于治安军,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也早就加入了赈灾的队伍,不过,是属于被救济的。
大锅支起来,灾民们有的排队领粮食,有的排队等领粥,起初,队伍还算有职务,很快,队伍越来越粗,粗到看不出队形,就有点乱套了。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张市长被康蛮子拉出人群,禹航跑到日本人的岗哨去寻求帮助:灾民越来越多,夜里怕会出乱子,我们想把粮食堆积地放到战俘营门口,当然,也不会让你们给我们做免费安保人员,会有两百斤粮食的辛苦费。
鬼子军曹求之不得,当下就同意了。
赈灾粮食距离战俘营的铁丝围栏只有十来米远了,税警团手枪连的人已经蓄势待发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赈灾就要告一段落了,没领到粮食和粥的难民开始疯狂叫嚷,没办法,只能掌灯继续发粮食。
不知道谁在人群里大叫一声:“这么排队发粮食太慢了,咱们自己领吧!”
这下可热闹了,工作人员敲锣让大家不要哄抢,却等于释放了一个信号,灾民们开始疯狂地冲向装着粮食的平板车,最前面的车已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堆碎木头。
见情况不妙,禹航指挥工作人员马上转移粮食,往哪里转移?现在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只有戒备森严的战俘营,这十来个鬼子想挡住这些车队进入,却被上百号人给挤在了一起,差点变成肉饼,连枪都举不起来,只能大声喊叫,一会的功夫,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上万人随着拉粮食的平板车冲破了大门,闯进了战俘营。
站在大门两侧高处木架子岗哨上的日本兵开枪示警,却屁用没有,第二声枪响之后,高处的两个鬼子兵却从上头掉了下来,这是手枪连的人动手了。
战俘营里的房门被打开,里面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抗属们被放了出来,禹航带着手枪连在混乱的人群里冲出一条路,指挥着抗属挤出了战俘营。
张市长在战俘营外迎接这些抗属,哑着嗓子挨个问话:“谁是林芳,林芳在哪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瘦巴巴的女人被抗属们推了出来,张市长一手拉着她的袖子一边指着禹航等人着急地说:“快跟这些人走,你闺女在等你呢!”
这个叫林芳的女人朝他一鞠躬,便在手枪连兄弟的保护下离开了这个糟心的战俘营,从此逃出生天。
粮食被抢光了,装粮食的车也四分五裂,守备在此的日军分队全被踩死了,浑身上下只剩下兜裆布,而治安军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战俘营被夷为平地,连所有能烧火的木头都一点没剩下。
张一朋颓废地坐在地上,脸上有好几个脚印,中山装的扣子都被挤得一个没剩,鞋子只剩下一只,整个人狼狈不堪。
一场荒唐的赈灾活动就这么狼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