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几步,萧瑀沉声:“父亲,这阿姝怎会这般......这般倔强呢?”
萧渊明不由想到当初,秦笙执意留在北地侍奉她父亲,更将孩儿改随母姓,如今看来,这执拗性子,倒是与她母亲如出一辙。
“父亲,为何不直接告知她的身世?”萧道则问道。
“一切等战事完了再说吧,二郎安排的何时启程?”
“巳时三刻就出发。”
“好!”
兰京掀帐而入,径直来到秦姝榻前,俯身欲将她搀起。
秦姝手中袖中短刃直接抵到他喉间:“你又要带我去何处”
“建康。”兰京静立不动。
也不管喉处刀锋,直将她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为何要带我去健康?”
“元帅之命。”
秦姝只当自己真为人质,将被送往南国。
只是刀刃终究悬而未落,一出帐,又将短刃悄然收回袖中,寻思着出了军营重地,脱身应当容易些。
待兰京将秦姝安置上车驾,回身时,萧渊明将一封火漆密函递给了他。
“有劳兰都督一路护送,到了京城,烦请将这封信一并交给我夫人。”
兰京接过抱手:“属下领命。”
父子三人缓缓跟出几步,一路目送车驾远去。
萧瑀侧首劝道:“父亲宽心,只要小妹回了建康,骨肉相认不过早晚之事。当务之急,还须筹谋破敌良策。”
萧道感慨:“说来也是天意,倒没想到来这彭城一次,我竟多出个阿姐......”
赵北秋与刘桃枝刚卸下菜筐,管老头正欲结算银钱,二人却已匆匆离开,径直朝着昨日探得的方向疾步而去。
刚走到一半,赵北秋一眼认出了骑在马上的兰京,身后跟着车驾,以及几十亲骑。
赵北秋扯住刘桃枝衣袖,压低声音:“昨日看到阿姐就在此人帐中。”
话音未落,身后忽传来管老头拖着长调的吆喝:“李小二!你兄弟俩的独轮车还要不要了?”
“要的要的!”赵北秋忙不迭高声应道,“小的尿急昏了头,竟把这吃饭的家伙事给忘了!”
这一嗓子引的秦姝立刻掀帘,外望时正好与刘桃枝、赵北秋打了个照面。
“北秋!?”秦姝心喜。
“阿姐!”
几人心照不宣,秦姝立刻放下帘子,赵北秋急急奔回伙房推车,刘桃枝则若无其事的走出大营,与兰京的队伍始终搓着不远的距离。
两人跟出营帐半里后,赵北秋完全没有时间去管张贵,只急问。
“桃枝哥,带了多少人马?”
“我是来追阿姐的,就带了十几个人。”
赵北秋焦眉:“我这边更糟...为掩人耳目,弟兄们都遣散了,如今只剩一个帮手......”
“桃枝哥,你还愣着作甚啊?快去调人啊?”
“哦哦哦,你且跟紧了。”
说罢刘桃枝回身,朝着他们这几日藏身的破庙奔去。
赵北秋则丢下独轮车,开始绕着侧方小路,借着草丛山势继续尾随兰京,并一路留下标记。
再继续跟了十余里,直到对方人马来到一片柏树林的深处,忽见前方人马齐齐停驻。
只见为首的兰京翻身下马,搀扶秦姝下车后,打横抱着她,直往路道旁的柏树林里行去。
兰京问道:“这里够了吗?”
秦姝脸红应答:“不够,在隐蔽一点。”
兰京无奈,在走出二十步左右,也不再征询秦姝意见,直接将她搀下。
秦姝扶着一棵柏树站稳,低声说道:“你背过身,离远些。”
兰京依言背过身,秦姝趁机检视袖弩中的银针,只余三根了,又悄然收回袖中。
低头用脚拨弄着地上枯枝,却尽是些腐朽栏丫,不堪为用。
兰京背身在三丈开外,扬声问道:“娘子可妥当了?”
“还没。”
秦姝话音未落,兰京忽闻身侧有急促脚步踏着枝叶沙沙作响,转身之际只见一蒙面人手持木棍迎面袭来。
迅速绕身躲避,随即拔出腰间长刀,只一刃,就砍断对方手中木棍。
进而操刀欺身而上,那人却借着林中树木腾挪闪避,竟接连躲过数招。
秦姝闻声拖着伤腿扶树赶来。
才发现袭击兰京的人就是北秋,不及细想,抬手便欲发针,奈何二人缠斗难以瞄准兰京。
赵北秋练拳脚不过三载,哪是兰京对手,很快落了下风,随着兰京一记回身踢,将他重重踹倒在地。
“你是什么人?”
见对方不答,上前躬身准备取下他的面巾。
这恰给了秦姝偷袭机会,银针倏然而出。
兰京手指刚近赵北秋面前,就感脖颈麻痹,猛地直起身,拔出银针,望向秦姝。
“你们一伙的?他是魏国细作?”
秦姝无答,赵北秋趁机脱身,来到秦姝面前。
关切问道:“阿姐,你脚受伤了?”
秦姝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无碍,北秋我们快走,若等他的人围过来就晚了。”
兰京眼前阵阵发黑,踉跄扶住身旁树桩,身形缓缓滑落。
强撑最后一丝清明,齿间迸出几个字:“秦姝......你是梁......”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栽倒在败叶堆中。
赵北秋背着秦姝绕过小径,直至重返官道才将她放下。
两人搀扶奔逃间,张北秋喘息急道:“阿姐,桃枝哥已经去叫帮手了,与他们会合我们就安全了。”
话音未落,秦姝猛地拉住他:“不能去,北秋,我们往东走,错开官道。”
“为何?”赵北秋愕然。
“为了你能活命!”
“不,阿姐,你的安危更要紧。”赵北秋执意搀住秦姝,往北官道而行。
秦姝猛地挣开他:“你当我来这里为了什么?北秋,你必须听我的,我不希望你遭不测。”
远处马蹄声骤起,秦姝踉跄着硬是将赵北秋拽入道旁深沟,指尖死死攥住他衣袖
“不许出声。”
赵北秋看着秦姝眼神,凝着三分决绝七分哀戚,一时也不敢违拗,只得微微探出头,发现烟尘中除了刘桃枝外,竟还有斛律光的身影,不由暗松一口气。
待得蹄声远去,他缩回沟中低声说道:
“阿姐,明月大哥也领了人来。”
“若是这样,怕是两军就要交战了,事不宜迟,我们快离开这里。”
兰京部众等候许久仍不见两人归队,两名亲卫只得入林寻人。
直至寻到兰京已经昏厥在地,急忙扶起。
“都督?兰都督?”
几声呼唤仍不见醒来,只有由一人背着。
正欲归队时,只闻林道杀声四起,归来只见己方人马竟遭突袭。
两人相顾,只得背负着昏迷的兰京,急寻隐蔽处藏身。
斛律光人马很快制服了这支群龙无首的队伍,他急急跳上车,掀开帘子一瞧,只见厢内空无一人,当即脸色一沉。
随即横刀抵在一名俘虏喉前:“说!车中女子何在?”
那俘虏浑身发抖,只结结巴巴答道:“都、都督......带那女子......去......去解手了......”
斛律光眉峰一蹙,旋即下令:“快去搜!”
“诺!”
众人当即散入柏树林中搜寻。
刘桃枝连忙上前说道:“斛律将军,这是官道上,只怕遇到梁军巡骑,不如直接杀了这帮人?”
斛律光目光扫过刘桃枝,只说道:“暂且留他们性命,还有用,着人掩去血迹,你的人先押着他们回去,我自领亲兵继续搜寻阿姝,入夜后于龙王庙会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