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军的第一次军官晋升考核,在一个晴朗但寒风依旧的日子里,正式拉开了帷幕。
考场就设在京城新军第二营的校场和几间临时充作考棚的营房里,气氛肃穆,甚至带着点科举考场般的紧张。
考核分为三大部分:笔试、沙盘推演和实战操演。
笔试的内容让很多习惯了舞刀弄棒的老行伍头皮发麻。题目包括:
一、默写新军《操典》中关于火铳三段击的要点。(考察对基本战术的理解和记忆)
二、计算:一哨(百人)火铳兵,每人配发定装弹五十发,一日两餐,粮秣若干,若行军五日,需随军携带多少弹药,消耗多少粮草?(考察基本的后勤计算能力)
三、简述遭遇敌军骑兵侧翼突袭时,作为哨长应如何应对。(考察临机决断和战术条例应用)
四、阅读一段简单的军情文书,并写出概要。(考察识字和信息提取能力)
考场内,众生百态。有那提前下了苦功的,埋头疾书,虽字迹歪扭,但内容扎实;有那平时疏于学习的,抓耳挠腮,对着试卷唉声叹气,笔杆都快咬断了;还有几个心存侥幸想作弊的,被充当监考的宪兵目光冷冷一扫,顿时冷汗直流,老老实实缩了回去。
叶明和太子李君泽在考场外缓步巡视,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这比考秀才还难哩!”李君泽看着一个黑壮军官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忍不住低声笑道。
“要求不高,能看懂军令,会算明白账,懂得基本战术就行。”叶明轻声道,“关键是建立起学习和思考的习惯。一支不懂为什么打仗、怎么打仗更有效的军队,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强军。”
笔试之后是沙盘推演。参考军官被分成小组,随机抽取地形和敌情,在限定时间内做出部署并阐述理由。这里更能看出一个人的头脑和胆识。
有人保守求稳,有人敢于冒险,也有人思路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几名从北境调来的、有实战经验的军官作为考官,不时提问,往往一针见血,让不少纸上谈兵者原形毕露。
最后是实战操演,考核军官对部队的实际指挥能力。参考者需指挥一队士兵,完成指定的战术动作,如变阵、防御、交替撤退等。
这不仅考验军官的口令、旗号是否清晰准确,更考验其能否在压力下保持部队的阵型严整和士气。
整个考核过程公开透明,成绩当场记录,并由主考官(叶明和几名核心将领)以及作为“特派观察员”的太子共同签字画押,存档备查。这套流程,最大限度减少了人为操纵的空间。
考核持续了整整三天。结束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一批原本默默无闻,但刻苦努力、头脑灵活的低级军官或老兵脱颖而出,成绩优异。而一些靠着关系上位的,则惨不忍睹,面临被调离现职甚至清退的命运。
那个之前闹事的张侍郎公子,笔试一塌糊涂,沙盘推演连基本地形都看不懂,实战操演更是口令错误百出,引得手下士兵暗中撇嘴,毫无疑问地名落孙山,灰头土脸地被兵部来人“领”了回去,据说张侍郎在家称病了好几天,羞于见人。
考核结果张榜公布,同时伴随着第一批晋升和任免名单。此举在新军中引起了巨大震动。
尤其是那些凭借自身努力获得晋升的寒门子弟,激动得热泪盈眶,对叶明和新军制度充满了感激与忠诚。他们真正看到了凭本事吃饭、靠军功晋升的希望。一股积极向上、钻研业务的氛围,开始在新军中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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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新军考核如火如荼进行的同时,城外的皇家工坊也迎来了新的跃进。
在叶明“技术等级”制度和专项奖励的刺激下,工匠们的积极性被充分调动起来。针对北境实战反馈的问题,几个技术攻关小组都取得了进展。
火药坊那边,通过调整木炭、硝石、硫磺的配比和研磨工艺,新配制的火药燃烧更充分,残渣减少,硝烟浓度明显降低,虽然还达不到无烟的程度,但已经大大改善了射击视野。
更重要的突破来自“定装弹药”。一个老工匠受包药包的启发,用耐油的薄韧桑皮纸,预先量好一份发射药和一颗标准铅弹丸包裹成圆柱形小包。
士兵使用时,只需用牙咬开纸包一端,将火药倒入铳管,再将铅弹连同剩余的纸塞(起到一定的气密作用)一同用通条捣入即可。
这相比以前用量药匙舀火药、再单独装弹丸、垫纸片的繁琐步骤,装填速度提升了近三成!而且剂量标准,减少了因装药量不准导致的射程不稳或炸膛风险。
叶明将其命名为“纸壳定装弹”,并下令立刻大规模投产,优先装备新军。
至于“虎蹲炮”的研制,也进入了关键阶段。
工匠们根据叶明给出的“轻便、短身管、曲射”的基本要求,反复试验铸炮的铜锡配比和炮身结构,试图在重量、射程和威力之间找到最佳平衡点。虽然距离成功还需时日,但方向已经明确。
叶明穿梭于军营与工坊之间,看着笔下(试卷)和手中(工具)共同构筑的新军基石一天天牢固,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他知道,自己在一点点地改变这个时代,用知识、制度和无数人的汗水,锻造着一柄足以斩破旧秩序阴霾的利剑。
然而,他也清楚,这柄剑越是锋利,盯着它、想要折断它的人就越多。新军考核触动的不仅仅是几个纨绔子弟,更是他们背后盘根错节的旧势力网络。靖王,绝不会坐视这一切顺利进行。
风雨,或许就在下一个转角。但叶明已然做好了准备,迎接着来自各方明里暗里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