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呃…咳…咳…”肥涛的声音极其虚弱,充满了痛苦和惊恐,“杰…杰哥?是…是你吗?”
“废话!是我!怎么回事?说话!狗哥呢?你们人在哪儿?!”阿杰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声音又急又厉。
“出…出事了…杰哥…”肥涛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我们…我们…去…去了那四个场子…都…都搞成了…火…火点着了…然后…然后撤…”
“说重点!现在,人呢?!”阿杰急得几乎要跳脚。
“撤…撤的时候…在…在城西高架桥下面那个…那个岔路口…”肥涛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扭曲,“一辆…一辆泥头车…突然…突然就从旁边那条烂路上…像疯了一样冲出来…根本没刹车…直直就…就撞在我们车腰上!轰的一声…好响…车…车翻了…我…我…眼前一黑…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看向钟浩。钟浩依旧站在原地,但那双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清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足以冻结空气的寒意。
肥涛还在电话那头痛苦地喘息着:“我…我刚刚才醒…在……现在…现在市一院……杰哥…狗哥…狗哥他们…车上其他兄弟…全…全都不见了!就…就剩我一个了!”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不见了?!”阿杰失声叫了出来,随即意识到什么,声音急促地发问,“你看清楚撞你们的是谁了吗?是不是郭华年的人?!”
“太…太快了…太突然了…天又黑…车灯晃得睁不开眼…车…车都撞得不成样子了…我…我昏过去了…”肥涛的声音抖得厉害,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杰哥…那车…那车好像是…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故意?!”阿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我记得…记得…我曾经…被蒙面人…弄醒…”肥涛的声音充满了恐惧,“那人…让我回去…回去告诉钟浩…这…这就是惩戒…”他艰难地回忆着。
“惩戒?!”阿杰和旁边的傻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两人的目光瞬间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郭华年!妈的!真是他!那些人是冲浩哥你来的!”他对着话筒吼完,猛地转向钟浩,声音因为愤怒而变调:“浩哥!狗明他们被郭华年…”
“啪嗒!”一声轻响,是钟浩一直紧握的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的脆响。
刚才那份报告的羞辱感还未消散,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现在,他最信任、最得力的兄弟之一狗明,连同几个手下,被郭华年以嚣张的方式警告,而且还生死不明。
这不仅仅是挑衅,这是赤裸裸的宣战!是把钟浩的脸面撕下来扔在地上践踏!更是对他这个“新皇朝总经理”掌控力的彻底否定!郭华年是在用行动告诉他,“郭华年的地盘,不是他想踩就踩!但他的人,郭华年想惩戒就惩戒!
一股狂暴的、足以摧毁一切的冰冷怒意,瞬间取代了之前所有的情绪。它不再灼热,而是像西伯利亚的寒流,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席卷了钟浩的四肢百骸。他猛地抬手,一把扯住那勒得他几乎窒息的领带,狠狠一拽!
“刺啦——”一声轻微却刺耳的撕裂声响起。那条价值不菲的真丝领带被他粗暴地扯开,随意地丢弃在脚下冰冷的黑色地板上。这个动作,仿佛挣脱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扫过阿杰和傻强惊骇的脸。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地底传来,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比刚才的暴怒更令人胆寒的杀气:
“刀疤呢?刀疤在哪儿?”
阿杰一个激灵,立刻回答:“疤…疤哥他…他带人去城南收一笔账了,应该快回来了!”
“让他滚回来!”钟浩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冰冷的钢鞭抽打在空气中。
“是!浩哥!”阿杰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他立刻拨刀疤的电话,同时对旁边的手下吼道:“快!通知所有场子里的兄弟,放下手里所有事!带上家伙!准备做事。”
手下也彻底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二话不说,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翻飞,一边快速群发着紧急召集的暗号信息,一边拨通几个骨干的电话,声音急促:
“喂!是我!紧急情况!浩哥要办事!所有人,所有!立刻放下手里的事,随时准备做事!重复!带上趁手的家伙!要硬的!对!立刻!马上!人越多越好!……别他妈问为什么!浩哥要办事!去‘拜访’郭华年!……对!……少废话!抄家伙!快点!”
为隐秘而生的黑暗空间,瞬间被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所填满。原本隐藏在阴影角落里的身影开始躁动起来,低沉的咒骂声、金属碰撞的轻微声响、急促的脚步声……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暗流涌动。
钟浩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缓缓抬起手,将昂贵的西装外套脱下,随手搭在旁边的栏杆上。里面合身的白衬衫,在惨白的灯光下,勾勒出他紧绷的肌肉线条。他解开袖口,将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以上,露出结实的手臂和手腕上那道狰狞的旧疤。
这个动作,充满了仪式感。他微微眯起眼睛,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收缩成危险的针芒。楼下这片为他量身打造的、象征着他另一重身份的黑暗,此刻似乎才真正与他融为一体。西装革履的“钟总经理”暂时退场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社团大哥——浩哥。
郭华年?好啊。钟浩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他不需要再多说什么。阿杰和几个兄弟的呼喊声、手机按键的噼啪声、远处隐约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以及这片黑暗中逐渐升腾起来的、压抑不住的暴戾气息,已经是最好的战前宣言。
钟浩的目光投向旋转楼梯的上方,那里通往他光鲜亮丽的总经理办公室,也通往一个他渴望却尚未真正融入的世界。但现在,他必须转身,回到属于他的黑暗里,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去把被夺走的东西——他的兄弟,他的脸面——亲手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