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修怀见萧麦轻财取义,亦说道:“采薇姑娘,我那份也送给你。”
“啊?”林采薇吃惊。
在她心里,萧麦一直是个超级富豪,就跟话本里从来不缺钱花的侠士一样,出手要多阔绰有多阔绰。
但凤修怀不一样。
他跟普通人比自然算是富贵,跟真正的大人物比又很穷。
“凤公子不需要钱吗?”
凤修怀赧然一笑:“我吃俸禄就够了。京城里的大人物,但凡有一个站出来,又怎会是现在的结局?他们就是欠你。”
林采薇沉吟片刻,道:“他们欠的是所有人。”
凤修怀把手向上一扬:“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支持薇儿姑娘重开医馆。”
先是遭火烧,又是被人砸,林采薇对开馆已经有了阴影。
经萧麦、凤修怀这一劝,方才重新燃起希望。
“谢谢。以后就有劳公子照拂了。”
“成!”
不多时,三人来到郊外荒山上,这里水土流失严重,土壤极为贫瘠,只有些顽强的灌木生存,如今枯枝也被覆盖在一层薄薄的积雪之下。
无法耕种,就成了京城百姓的墓地首选。
寻至林渊墓前,萧麦、凤修怀拾来一堆柴草,又在坟旁挖了一个坑,把柴草和首级放进去一同焚烧。
林采薇则跪在墓前,向兄长哭诉报仇的整个经过。
这个经过很漫长。
萧麦撒完了手里的纸钱,提议去旁边聊天,让林家兄妹独处一会儿。凤修怀欣然同往。
两人沿着土坡边缘,边走边说。
“说实话,我有点不明白,薇儿姑娘人生中这么关键的时刻,有你陪着不就够了吗,非得把我一起叫来?”凤修怀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今日不休沐,无故旷工,上峰可是要罚俸的。”
萧麦勾起唇角。
单论报仇,萧麦一个人就能把事办了。叫上凤修怀和林采薇,不是故意坑朋友,而是想让他参与林采薇人生中每一个关键的时刻。
跟凤修怀打过这么多次交道,萧麦很认可这个朋友。
古代不同于现代,孤身一人,是绝对无法在京城生存的。就算是绝世高手,时间久了也会被吃干抹净。
萧麦想为林采薇寻一个,真正能长久地为她提供庇护的地方,或者人。
只是,这次撮合并不顺利。
凤修怀对林采薇的照顾确实细心周到——问题是他对所有人都如此。
自始至终,当凤修怀和林采薇在一起时,萧麦没在他身上,察觉到任何坠入爱河的气息。
相反是石伯提到小桐的那一刻,他听到凤修怀的心跳漏了一拍。
“昨晚一战成名,好处还能少得了吗?”萧麦试探地问道,“修怀,等你功成名就之后,有什么打算?”
凤修怀很坦然地说道,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期待:“当然是娶妻生子了。”
“有目标了吗?”
“有。”凤修怀想起恋人,嘴巴都合不拢了,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锁,“元校尉从荆湘回来后,给所有地方衙门都下达了寻查令,说是要找桃夭派的大弟子。捕门现在没线索,你那边呢?”
“话题怎么转到我身上了?”萧麦喉头一涩,立即转移话题,“你喜欢的姑娘,是不是酒楼里卖唱的小桐啊?”
“你看出来了?”
“瞎子都看得出来。但我不明白,弱水三千,怎么就取了这一瓢?”
“哈哈,一瞬间的事情。遇见小桐之前,我喜欢过很多姑娘;遇见小桐之后,我就只喜欢她一个了。我想,这个就是爱情。”
“我……”萧麦欲言又止。
凤修怀此时畅快得很:“我姓凤,她叫桐,古人云‘凤栖梧桐’,兄弟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天作之合。”
“终身大事怎么能靠成语梗来决定,不然我还觉得‘飞鸟投林’呢。”萧麦小声嘟囔了一句,后半句都不敢让凤修怀听到,否则他非跟自己急不可。
要是把实话说出来,不是找自己拼命,就是找姓曹的拼命。
萧麦使劲斟酌了一下措辞,问道:“你那么喜欢她,她为何不愿意嫁给你?”
凤修怀说道:“小桐喜欢歌舞,她不想一辈子待在凤翎街的小酒楼,想去风陵坊表演歌舞。可那需要钱,需要门路。风陵坊的教习,指点一次就要一二十两银子。她一直在努力攒钱,我手头宽裕的时候也会帮帮忙。现在不可以成亲,成亲就要生子,生育过子嗣的歌舞姬,风陵坊就不要了。”
“嘶——”萧麦倒吸一口凉气,凤修怀这番话,信息量很大啊,他心道,“好家伙,纯拿我兄弟当冤大头,一点甜头不给是吧。”
另外,他对凤修怀本人也很有意见,脑子里面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要送小桐去风陵坊:“那地方一砖头拍过去,能砸中三个达官显贵。她真去了风陵坊,不就等于上岸了吗?她一上岸,你不就下岗了吗?”
萧麦心中激荡,面上却很平静:“指点一次一二十两银子,哪个教习敢这么坑人?把那人的名字给我,我在风陵坊有熟人,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此时,远在风陵坊演出的祝灵曦,莫名地打了个喷嚏。
凤修怀眼前一亮:“你也觉得贵?对啊,我也觉得贵,还以为是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呢,捕门堂堂捕手,供人学歌舞都这么难。”
萧麦又给凤修怀出了几个主意,玩了一招“欲盖弥彰”,表面撮合凤修怀和小桐的关系,实际上拐着弯地揭穿小桐的面目,勾起凤修怀的疑心。
但很显然,凤修怀并不多疑,萧麦发现自己越说他越兴奋,完全适得其反,索性不说了。
之后,二人回到墓前。
林采薇已哭祭完毕,三人便沿着山坡往下走。
萧麦走在最前面,林采薇跟在他身后,凤修怀走在最后面。
忽而,一阵风起,携裹漫天的纸钱,从林采薇面前刮来。
她正神情恍惚,经风一吹,一不留神,一脚踩中山坡旁的虚土,身体朝下一侧歪,眼见就要滑下山坡。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