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宇装扮成一介马夫的模样,下巴上额外粘贴的几缕假胡须,为他平添了几分诙谐之态。他紧握缰绳,引领着马车缓缓前行,口中不禁问道:“公主,我们这般悄无声息地出城,究竟欲往何方?您却始终不肯透露,眼瞅着就要到分岔路口了。”
夷公主轻轻掀开车厢帘幕,探出头来,眉眼间带着一抹坚决:“我的故乡,亦是我们即将管辖的封地,婚后回归治理,岂不是顺理成章之事?”
云飞宇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公主,若真有心回封地,只需向皇上禀明,光明正大岂不更好?何必如此这番乔装打扮,行事鬼祟?万一身份败露,我云某人的安危倒不足挂齿,可万一公主有个闪失,我云家上下数百口人,岂非要因我而遭殃?”
夷公主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语中带着几分俏皮:“你还惦记着你们云家的那点儿小产业?实话告诉你,我无意间窃听到皇上与方姐姐的私房话,方姐姐提及封地内有越人横行霸道,此次城门之事亦是那人一手策划,还在我们的地盘上大肆敛财。如此行径,难道不该由我们亲自去管教一番?”
云飞宇猛地勒紧缰绳,马车戛然而止,他急声道:“公主,莫非就是那人,胆敢遣人来京城对您下手?如此,我们绝不能继续前行,应立即返京!这等事务,交由我处理便是,怎能让公主您在如此险境中亲身涉险?”
夷公主玉指轻扬,直指云飞宇,袖中悄然滑出一条绯红小蛇,蛇信吞吐,带着丝丝寒意。她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曾在赵哥哥面前立下誓言,身为我的人,先遵我命,再奉皇旨。怎么,这才刚出城门,我的话便不奏效了吗?”
云飞宇面色苦楚,近乎哀求:“公主明鉴,我们这般轻装简行,连一队侍卫都未带,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夷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只要回到我的领地,哪怕仅有一座孤山为伴,那山上亦是我的‘铁骑万千’,何惧之有!”
云飞宇一咬牙,又拍打起缰绳,马车慢慢的越跑越快了。
皇后赵祺儿来跟赵成宇说:“京城中已经找不到夷公主的身影了,但她的婢女和随从都在宫里急得直打转,昨晚他们就被公主都关起来了。”
赵成宇轻叹一声,语气中不无无奈:“那孩子能耐非凡,咱们也怨不得他人,他们心里也清楚,阻拦是徒劳之举。”
赵祺儿正细心地为皇上穿戴龙袍,动作温婉而熟练,她轻声言道:“城门外的风波总算是平息了,至于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我已命人上街焚烧艾草,相信不久便能驱散干净。”
赵成宇眉头微蹙,转而问道:“方妃昨日提及此事背后似乎有位世子在暗中搅动风云,你可曾探听到些什么?”
赵祺儿微微摇头,神色间略带几分凝重:“我所能探听到的,不过是些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说是有个富甲一方的商人暗中操控了不少官员,未曾料到其背后竟有如此显赫的身份。”
赵成宇的目光在赵祺儿身上流转,心中暗自思量:莫非,这便是赵祺儿故意留给我的“破绽”?并非查无实据,而是调查未能深入骨髓。亦或是,方癸孜那道家手段确实高明,不仅能将人挖出,更能洞悉其“穿越者”的真实身份,就如同她早已洞悉我的秘密一般。
赵成宇沉吟片刻,缓缓言道:“罢了,如此穷追不舍亦无甚意义。我深知她非池中之物,这对付人,终究还是人与人之间最为相宜。明里暗里,皆需派遣人手,作为夷公主的坚实后盾随行。一国公主出巡,岂有孤零零两人,无侍从相伴,便返归郡县之理?再者,她的嫁妆与彩礼,亦需一并妥善运送。祺儿,此事便交由你去筹措,我先往朝堂上去了。”
赵祺儿以柔和之声轻轻应承,眼眸中流淌着温柔,目送皇上渐行渐远,直至那尊贵的身影完全融入寝殿门外的幽深之中,方缓缓收回视线。
方胡杰,职位卑微,本无缘立于大殿辉煌之中,却因需紧急禀报城门事宜,得特别恩准,得以站在大殿最不起眼的角落。
赵成宇传唤张副将步入大殿,欲听取这几日京城城门的守备状况及后续部署。张副将初时言辞闪烁,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终是难耐心中疑惑,双膝一曲,跪倒在地,叩首道:“皇上,微臣心中有一不解之惑,斗胆请示。”
赵成宇眉头微蹙,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何事?”
张副将稳了稳心神,继续道:“前日,京城府尹李青大人与方胡杰大人曾来访微臣,本欲在进宫前向李大人了解城内最新动态,却至今未得其面,恳请皇上恩准,传唤李大人前来。”
赵成宇对于此事并未流露出太多异议,随即下达了命令。然而,不过片刻工夫,前去传令的数人纷纷返回,皆禀报道:“启禀皇上,李青大人踪迹难觅。”直至最后将京城府尹的一干人等召集至大殿之外,逐一询问后,方得知李青大人已失踪一日有余。
张副将心中自是明了李青此刻落于蒙大将军之手,恐怕正被囚禁于城外大营之中。但他面上却故作惊惶,慨然言道:“末将有失职守!竟让这京城府尹的要员,在末将的管辖之下被恶徒掳掠而去,实在罪该万死!”言罢,他已然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随之,一众相关官员亦纷纷拱手请罪。
赵成宇眉头紧锁,高声呼唤:“方胡杰!方胡杰何在?”
方胡杰闻声,迅速从大殿深处行至中央,躬身应道:“微臣在此。”
赵成宇眉宇间透着几分不悦,沉声问道:“方胡杰,你数日来不都紧随府尹左右吗?怎地府尹大人凭空消失了,你却似乎浑然不觉?”
方胡杰闻言,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回禀:“前几日,因夷公主遇刺一案,卑职与府尹大人确实形影不离。但前两日,府尹大人虑及衙门事务繁冗,便先行返回府衙处理。而后,卑职也遵命回到了文殊院。”
话音未落,一旁的林副将忽地挺身而出,为张副将开脱:“皇上,京城府尹之位权重,远在张副将之上,府尹失踪之事,实难全然归咎于张副将啊!”
赵成宇闻言,怒气冲冲地一拍龙椅扶手,霍然起身,怒斥道:“哦?那照你这么说,难道该怪你?一国之都,府尹都能失踪,莫非明日丞相也要不翼而飞,后日连皇后都要凭空消失不成?你是不是还想把整座城池都给丢了?亦或,你是想尝尝身首异处的滋味?”
高丞相急忙跨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府尹大人未奉皇命,本不应擅离京城。李青大人的失踪,着实令人费解,此事还需细细斟酌啊。”
赵成宇眉头紧锁,手指不自觉地挠着头皮:“与李青大人最后接触之人,皆已盘问周全。此人若在京城失踪,不是惨遭不测,便是心怀异志,潜逃而去。倘若真是后者,难道真要等到敌国铁骑兵临城下,朕才知晓朕的京城府尹是如何不翼而飞的吗?”
大殿之内,众官员皆是心领神会,皇上话中之意已再明显不过。无论李青是否真的叛国,此刻被皇上猜疑,便已等同于背负上了卖国之名。众人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恳请皇上严惩叛贼,以正朝纲!”
赵成宇一挥手,神色冷峻:“来人,将李青的家眷押入天牢。李青此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他的家人便在天牢中度过余生吧!”
城门外,阳光斑驳地洒在一位八岁小男孩的身上,他嘴里含着棒棒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对高大城门的好奇与向往,自顾自地迈着小步子往里走。突然,一位城门兵丁眼疾手快,轻轻却坚定地拦住了他,转身询问:“这位小公子,是哪家的宝贝?怎么独自一人,就敢闯这京城的大门呢?”
小男孩原本洋溢着喜悦的小脸瞬间皱成了个小包子,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这时,另一位兵丁闻声而来,关切地问:“发生了何事?”
先前的兵丁摇了摇头,无奈道:“怕是与家人走散了,我呼喊了几句,却无人应答。”
后者听闻此言,眉头不由自主地紧锁起来,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尽管只是个孩子,但规矩不可轻易打破。来历不明之人,岂能轻易踏入京城大门?”言罢,他轻轻却坚定地握住了小男孩细弱的手臂,动作虽不显粗鲁,却也不容抗拒地将孩子轻轻一带。小男孩一个踉跄,随即坐倒在地,与原先的位置已拉开了两米的距离。兵丁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严厉与不容置疑:“小孩子,没有通牒便私闯城门,这可是重罪。快快离去,莫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小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直接瘫坐在地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而下,哭声清脆中带着无尽的哀伤,迅速吸引了周围路人的注意。人群开始聚集,渐渐地围拢过来。
此时,张副将手下的一个百户闻讯赶来,见城门下喧闹不已,便立即指挥着二十名兵丁下了城楼。他厉声喝道:“都想找死不成?前几日才在城门外射杀了闹事的乞丐,你们莫不是也想与他们为伍?”
众人闻听百户之言,慌忙四散,唯余那仍在尘埃中抽噎的孩童。百户怒从中来,飞起一脚欲将其驱离,不料这孩童竟机敏异常,双手一拍百户脚背,借力腾空而起,避开了这一击,随后还朝百户扮了个滑稽的鬼脸,一头扎进了围观的人群之中。
百户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怒吼声响彻云霄:“把那孩子给我逮回来!”
那个小男孩的身影犹如一尾刚从水中跃出的鱼儿,浑身散发着灵动与不羁,瞬间窜向了广场边缘一条狭窄而幽深的小巷。他的动作敏捷而狡黠,仿佛天生就属于这片阴影与秘密交织的世界。
兵丁们本来每日在城门上气势威武、不可一世的存在,此刻却如同被无形之线牵引,眼见那孩童消失在巷口。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纷纷迈开大步,涌入那条看似普通却暗藏玄机的巷弄,企图用人数与力量优势,将那个小小的、却如同狡兔三窟般的身影围堵于无形。
然而,就在这群兵丁踏入巷子,脚步还未完全站稳的瞬间,巷子的深处,几道寒光猛然一闪,快得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令人眼花缭乱,几乎无法捕捉其轨迹。那是刀锋的冷冽,是死亡的低语,它们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与决绝。
兵丁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他们的眼神中便凝固了最后的惊愕与恐惧。那些平日里坚不可摧的铠甲,在此刻显得如此脆弱,仿佛纸糊一般,轻而易举地被锋利的刀刃穿透。鲜血喷洒,伴随着沉闷的倒地声,一个个高大的身躯开始无力地坠落,最终静静地躺在狭窄的巷道上,只留下一滩滩正在迅速扩散的暗红,以及逐渐冷却、失去温度的躯体。
巷中,除了偶尔传来的微弱喘息,一切都陷入了死寂。那几道寒光仿佛从未存在过,又或是已经悄然隐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等待着下一个不幸者的到来。而那个孩童,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段令人心悸的传说,在巷弄间悄然流传,激发着每一个听闻者的好奇心与探索欲,让这片看似平凡的巷弄,从此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而又刺激的面纱。
百户心中暗自生疑,周遭的氛围透着股不寻常的沉寂,即便是身后跟随着众多兵丁,踏入那幽深的巷弄后,竟连一丝脚步声的回响都未曾捕捉到。这份异样的静谧,让他心头笼上了一层阴霾。
他当机立断,决定不再深入这诡秘之地,转身匆匆返回城门。城门处,兵丁们正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排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严肃与紧张。百户一把拽住其中一位兵丁的臂膀,语速急促却坚定:“快!立刻关闭城门!并速往皇宫传讯,请张副将速速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