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走没几步,给嬷嬷告罪,“嬷嬷,我去如个厕。”
然后他就如迷了路,如到揽月宫后殿,看黑袍老者。
这一去才发现原来那一针究竟有多毒,人不但死了,还给分尸了。
此时张太医被叫去勤政殿给宣宁帝看诊,现场只有几个仵作,看见他也不认生,就道:“那个谁,把那把小刀拿过来给我,这人好像是个天阉,我剥开看看什么构造。”
容棠原先就知道黑袍老者不是正常男人,不然不能住在妃嫔内宫,一听是个天阉,还怪意外的。
递了刀子,转到头部位置仔细看,果然在下巴处发现了一条线,那是脸色和本人肤色不同产生的差异,用手一揭,呲拉撕掉一层皮,露出天机子那张因毒变色的老脸。
仵作吓了一跳,“还带着面具。”
确定了人,容棠心里又是一沉,天机子是南宫衍的一条狗,他混进了内宫,那人还远吗?
几人剖得差不多,互相看了一眼,收拾妥当,洗了手,开始叫,”好痒啊。”
容棠马上撤走,他还不到“痒”的时候。
勤政殿里,张太医已经给宣宁帝诊过脉,一脸恐慌,“陛下,这和疫病很像啊,都是先开始痒,然后身上起泡疹,眼下老臣只能保守治疗,先给陛下开汤药沐浴,如果不发热,那就没事。”
换言之,发了热,基本就没治了,该写遗嘱了。
宣宁帝心里拔凉,后悔的几欲癫狂,他心里是不能接受自己感染了疫病,选择性不信,想要找别的太医过来。
可另一方面他也清楚,张破军虽然邪,医术在太医院里也是顶尖的,他说过去的话,基本没有哪个太医能反驳。
“你……你快点……”
他因害怕而声音发颤,张破军努力低头唯恐笑出来,“陛下,是很像,还没确诊。况且老臣等人这半年也没闲着,根据这病症改良了好几个方子,就算是真疫病,也有一搏之力。陛下除了安心养病外,还需考虑宫内宫外的影响,控制舆情,防止百姓恐慌造成混乱。”
“舆情?容棠呢?大伴,快宣他进宫。”
何大伴一边用手捏痒处,一边回答,“陛下,已经命金羽卫衙门回召了,最迟也得明早能来。您先不要急,奴婢服侍您……”
殿外,咕噜噜滚进来一个小太监,伏地磕头,“陛下,贵妃娘娘病了,宣太医,皇后娘娘说刚发了宫禁,不得随意走动……”
宣宁帝怒火喷涌,“贵妃?不是他们谢家,朕何至如此。妖妃,给朕打进冷宫去……不,封禁她此刻居所,人不死不得出。”
都是谢家,送进宫里一个狗屁大法师,妖言蛊惑,其实是想在内宫散播疫病,太可恶了。
小太监刚被拖出去,宣宁帝又要下旨,“拟旨,让容棠回城就先抄了谢家。”
何大伴道:“陛下,抄谢家得有个光明正大的由头,眼下疫病还没有确诊,现在就动手……”
“就算不是疫病,这死老道用鬼蝴蝶散播毒粉,已经是让上京民心惶惶,就把他们抓了谁能说个不字,拟旨,让容棠便宜行事。”
何大伴就拟旨,还是秘旨,让人带着守在城门口等着容棠回来。
宫里各处,该痒的人就都痒了,包括去训斥谢贵妃的大嬷嬷,一直挠啊挠。
她等来等去等不着“无疾”姑娘,就先回太后宫里回话,却见“无疾”姑娘就在恒郡王太妃身后站着,不知何时回来了。
容棠致歉,“大嬷嬷,小女对宫里不熟,迷了路,好在问了一位姐姐又找回来了。”
他也挠手。
大嬷嬷抓脖子,形容怪异,太后斥道:“站没站相,成何体统。”
大嬷嬷苦着脸道:“奴婢就去了一趟贵妃处,出来就到处痒,越抓越痒。”
容棠做证,“小女也是。”
然后他们一起住了声,面容恐慌。
杜澜卿站了起来,“这就怪了,莫不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太后娘娘,我带这这丫头走吧,大嬷嬷还是趁着没和别人接触,赶紧洗浴换衣。”
刚辞了别,外头守门太监连滚带爬跑进来,“太后,陛下封禁了谢贵妃的新宫殿,进去的人不死不得出。奴才听侍卫大哥说,是谢贵妃处传了脏东西出去,各宫主子各自禁足,不得随意走动,有身上痒的,赶快到张太医处报到,单独关在一个偏殿里。”
太后年纪大了,经不起这吓,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众人的眼神都看向越挠越用力的大嬷嬷。
大嬷嬷白眼一翻晕过去。
忙乱了个把时辰,宫里搜检出十几个别宫犯了痒症的,都送去了一个偏远的殿单独治疗。
唯一一个地方,谢贵妃的寝宫,侍人和主子都染了痒症,宣宁帝却发了狠,不让送医送药,就是一个让所有人自生自灭的态度。
宫内凄凄惶惶,宫外不明所以,有一部分百姓去医馆看诊,医馆大夫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相似人数太多,也引起了注意,将事情报到了京兆府。
南宫璟接到报案,亲自到场查看了,只见医馆里无论大夫还是药童都蒙着口鼻,手上戴着猪尿泡手套,严阵以待。
医馆大夫是张破军弟子,已经得到了老师从宫里传出来话,是将所有发病的人集中隔离治疗,因为目前并没有确诊为传染性疫病,但也要防患于未然。
生石灰消毒,药物熏蒸,泡药沐浴,观察有无发热,有无交叉传染。
意思是先不要过于恐慌,也不能大意放任。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病人也没有加重迹象?”
“没来医馆之前,从微痒到很痒,重的抓破了皮。来到医馆之后,虽没有马上起效果,尚幸也没有加重迹象。”
南宫璟向里面走了走,见病人情况还算稳定,没有造成骚乱,也就略微放了点心,嘱咐馆主,“一有变化,马上上报,如果本官不在衙门,那就去寒王府报。”
他太知道一些官员的拖拉,往往一场灾难明明可以扼杀在初始,却生生拖到不可挽回。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命人守在各医馆门口,病症没有最终确定之前,病人不得随意离开。
金羽卫离京办差的队伍于第二日清晨回来三队,时辰一到就举着金牌大喊,“金羽卫奉旨办差,开城门。”
守城官兵麻溜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只见上百人呼隆隆伴着滚滚烟尘策马进入,其中一人黑金曳撒,头上罩着斗篷,默认就是指挥使容棠。
等在城门口宣秘旨的小太监眼睁睁看着一队人马如狼似虎奔过去,跺一跺脚,拔足狂奔。
马队在经过建安伯府时停了片刻,进去几个人,等出来时,容棠换了衣裳,难掩脸上疲惫,迎上了派旨的人,“小公公,你是在追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