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海里，瞬间构建出了一张关系图，标明了每个人的立场、威胁度和可利用价值。
那么，下一步的行动目标就非常清晰了。
一，活下去。
二，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并且变强。
三，解决掉韩无忌这个定时炸弹。
至于这个女人……
陈夜看着凌飞烟苍白的脸，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最后一个问题。”他说道，“韩无忌为什么要追杀我们？或者说，他追杀的，主要是我，还是你？”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直刺凌飞烟的要害。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如果她说韩无忌主要目标是她，那陈夜很可能会立刻抛弃她。
如果她说韩无忌主要目标是陈夜，那她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对陈夜而言，只是个附属品，价值大减。
这是一个陷阱。
“他……他主要的目标是你。”凌飞烟艰难地开口，选择了说实话。因为她知道，在这种事上撒谎，只会被眼前这个男人更加看轻。
她必须让他明白，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夺魂嫁体大法》一旦锁定目标，就很难更改。你现在是他眼中最完美的‘鼎炉’，他不会放弃的。而我，毁了他的计划，他自然也不会放过我。我们两个，谁也跑不掉。”
“很好。”
陈夜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站起身，再次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下。
“上来。”
又是这两个字。
但这一次，凌飞烟没有犹豫。
她默默地爬上他的背，动作比之前熟练了一些。
当她再次伏在他背上时，那股温和的暖流，又一次渡入她的体内。这一次，她没有再胡思乱想，而是闭上眼睛，贪婪地吸收着这股能让她活命的能量。
尊严、骄傲……在死亡面前，一文不值。
陈夜背着她，重新走入黑暗的甬道。
但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盲目地逃亡。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既隐蔽，又拥有特殊的地脉能量？”他一边走，一边问道。
凌飞烟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她还是老实回答：“有……往东走大概三里，有一个废弃的地火丹室。那里是剑冢地脉火煞的汇集点之一，环境恶劣，能量狂暴，一般没人会去。”
“很好。”陈夜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我们就去那里。”
凌飞烟心中一惊：“去那里干什么？那地方的火煞之气，对你的伤势恢复没有好处！而且对我的灵体伤害更大！”
“谁说我要去那里养伤了？”
陈夜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冰冷。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有时候，是可以互换的。”
“我要在那里，给他准备一个惊喜。”
凌飞烟趴在他的背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她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始至终，这个男人思考的，都不是如何逃跑。
而是在思考，如何反杀！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得到足够的情报后，立刻就开始布局，要将那个追杀他们的猎人，反过来变成他的猎物。
这个男人……是个疯子！
比韩无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更加冷静，也更加恐怖的疯子！
……
与此同时。
在另一条岔路中，韩无忌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地上那块已经变得平平无奇的碎石，脸色狰狞得如同厉鬼。
石头上，那股让他疯狂追逐的气息，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
“障眼法……”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被耍了！
他竟然被一个刚刚诞生灵智的孽障，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贱人给耍了！
“啊啊啊啊——！”
狂怒的吼声，震得整个甬道都在簌簌发抖。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狂暴的灵力瞬间将坚硬的岩石轰出一个大坑。
但他不在乎。
他闭上眼睛，神识如潮水般铺开，疯狂地搜索着。
那两个人的气息，已经被刻意抹去，很难追踪。
但是……没关系。
韩无忌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残忍的笑容。
“贱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习惯吗？”
他喃喃自语。
“每次遇到危险，你都喜欢往那些能量最混乱、最极端的地方躲。你以为那里最安全，呵呵……可那，也恰恰是最容易暴露你的地方！”
他的神识，开始有针对性地扫过这片区域的几个特殊能量节点。
很快，他的目光，就锁定了一个方向。
地火丹室！
“找到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燃烧着贪婪与暴虐的火焰。
“看我这次，怎么把你们两个……一起炼化！”
他化作一道黑影，朝着新的方向，疾驰而去。
狩猎游戏，远未结束。
只是，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似乎已经变得不再那么明朗。地火丹室的入口，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的黑洞洞大口。
滚滚热浪夹杂着硫磺与金属熔融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尚未踏入，那狂暴的火煞能量就让凌飞烟的灵体一阵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不行……我进去会魂飞魄散的！”她声音发颤，几乎是本能地抗拒。
陈夜将她从背上放下来，动作算不上温柔，更像在卸下一件货物。他自己的脸色也白得吓人，额头布满冷汗，显然这地方对他重伤的身体同样是巨大负担。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苦。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丹室。这里比他想象的要大，中央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炼丹炉，已经残破不堪，三足断了其一，倾斜地立在那里，炉身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丹炉下方，连接着十几条粗大的地火管道，如今大多已经断裂、堵塞，但依旧有暗红色的火煞之气从中丝丝缕-缕地溢出，将地面都烤成了焦黑色。
“这里……很好。”陈夜低声自语，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满意。
凌飞烟简直无法理解。
很好？哪里好了？这鬼地方简直是为所有活物和灵体量身定做的坟墓！
她看见陈夜踉跄着走到一个角落，那里堆积着一些废弃的玉简和破碎的阵盘。他蹲下身，无视满地积灰，用手指在那些破碎的阵盘上轻轻划过，像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
……
这个男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真的疯了。
这里狂暴的能量每时每刻都在侵蚀我的灵体，再待下去，不用韩无忌动手，我就会自己消散。而他，一个肉-体凡胎，伤得比我还重，在这种环境下，伤势只会加速恶化。
可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在乎。
他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焦急，只有一种……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他捡起一块巴掌大的残破阵盘，翻来覆去地看，又从另一个废弃的药匣里捻起一些不知名的黑色粉末，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他在……布置陷阱？
用这些破烂玩意儿？
开什么玩笑！韩无忌可是筑基后期的修士，神识强大，灵力雄浑，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布置，能有什么用？
我这是不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跟了一个比韩无忌更不正常的疯子？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陈夜的声音突然响起。
“过来。”
凌飞烟一个激灵，飘了过去。
陈夜指着中央那个巨大的破丹炉：“看到那个主风口了吗？就是正对着入口的那个。”
丹炉下方，十几个管道中，确实有一个最为粗大，虽然也已破损，但溢出的火煞之气最为浓郁。
“你，”陈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等下就藏身在那个主风口后面三尺的位置。收敛你所有的气息，只留下一丝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灵性波动，让它看起来就像你重伤垂死，即将消散。”
凌飞烟脑子嗡的一声。
“你让我做诱饵？！”她尖叫起来，“他会发现我的！他一出手，我立刻就会死！”
“对。”陈夜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就是要他发现你。”
“你！”
“听着，”陈夜打断她，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你想活，就按我说的做。否则，我现在就打散你，至少能省点力气。”
凌飞烟的灵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从这个男人的眼神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他不是在开玩笑。如果自己不合作，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恐惧压倒了一切。
“……好。”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很好。”陈夜似乎这才满意了一些，“记住，你的任务，就是让他觉得，你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一捏就碎。让他觉得，杀你，只需要动一根手指头。让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身上。”
说完，他不再理会凌飞烟，转身走向丹炉的另一侧阴影。他从怀里摸出几块之前路上捡的普通石头，又拿起那块残破的阵盘，开始在上面刻画着什么。他的动作不快，甚至因为伤势而显得有些迟滞，但每一笔，每一划，都精准无比，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凌飞烟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忽然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选择。从她被这个男人救下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已经不由自己掌控。
她只能赌。
赌这个疯子，真的能创造奇迹。
……
地火丹室外，一道黑影由远及近，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入口处。
正是韩无忌。
他脸上挂着狞笑，感受着从洞口溢出的狂暴火煞。
“果然在这里……贱人，你的习惯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没有立刻冲进去。
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最后的耐心是必备的。他闭上眼，神识如水银泻地，小心翼翼地探入丹室之内。
狂暴的火煞能量对神识有极大的干扰和压制，像无数钢针在识海中穿刺。
韩无忌闷哼一声，但还是强行将神识铺开。
很快，他“看”到了。
在丹室深处，那个巨大的破丹炉后面，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灵性波动，正在风中摇曳。
那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正是凌飞烟！
……
找到了。
呵呵，躲在这种地方，以为就能安全了吗？真是天真得可笑。
这股灵性波动……好弱。看来之前的追逐，加上此地的火煞侵蚀，已经让她到了极限。
就像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兔子，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等等……那个凡人呢？
神识扫过，整个丹室一览无余，除了角落里一些破铜烂铁，再无其他活物气息。
死了？
嗯，很有可能。一个凡人，本就有伤，再被这火煞一冲，当场暴毙也属正常。
也好，省得我亲自动手。
韩无忌的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了那道微弱的灵体上。
他甚至能想象到，当自己出现在她面前时，她那绝望、恐惧的表情。
他要慢慢地折磨她，让她在无尽的痛苦中哀嚎，最后再将她炼化，成为自己剑道的一部分。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丹室。
丹室内，光线昏暗，空气灼热得让人窒息。
韩无忌一眼就锁定了那个破丹炉。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脚尖点地，如一片落叶，飘向目标。
近了。
更近了。
他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属于剑灵的、纯粹又美味的气息。
他甚至懒得再隐藏，筑基后期的强大威压轰然释放！
“贱人，还想躲到哪里去！”
他狞笑着，五指成爪，一道乌黑的灵力匹练如毒蛇出洞，直扑丹炉之后！
他要先将这剑灵禁锢起来！
然而，就在他的灵力匹练即将触碰到那道微弱波动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道微弱的灵性波动，并非他想象中那样被轻易抓住，而是在他灵力触及的前一刹那，如同被点燃的引线，骤然亮起！
与此同时，丹室地面上，那些被韩无忌神识忽略的角落里，几块平平无奇的石头，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微光！
一道道肉眼难见的符文，从石头上蔓延开来，瞬间连接了整个丹室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