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不死的贼康熙,正站在搭建的高木台上,闭着左眼,手上调整着放在右眼前的千里目,再一次充当人形监视器。
他面上紧绷,嘴抿得极薄,显然心情并不愉快。
梁九功在他侧后方安静站着,像个木桩子钉在平台台面上,一声不吭地尽力降低存在感。
“年轻人鲜活朝气,朕比不了。”
康熙放下千里目,朝着玉檀和胤礽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转身下高台,步子较以往更为沉重。
能得他青睐的自然配得上最好的。
保成长大后就很少再求他要什么,难得一次,求的是福晋,是正经满人,还是正黄旗出生,不涉家国与党争,他不好拒绝,
别说什么正黄旗是上三旗之首,保成求赐婚是为了拉拢势力。
玉檀和绰克秦氏并不亲近,也就是她到了御前,那些人精才想起来联系她,但也只是把她作为棋子,一旦玉檀行差踏错,可以轻易舍弃。
以保成如今近乎为无的势力,玉檀嫁与他,绰克秦只会将其重新入谱,供给一份符合太子妃身份的嫁妆,再给予有限的支持,让人无可指责。
上三旗由皇帝直接统领,后宫中没有绰克秦的有子妃子,与其下注,不如坚定保皇来得稳妥。
再联想到十四“醉酒”后的喊叫着的名字,还有老九间接把被十四倾慕一事摁定的异常举止,康熙眼中闪过锋锐。
玉檀年纪不大,正是容易被迷惑的时候。
与其便宜了那些莽撞不知轻重、巧言裹饰阴谋的浑小子,让他心中不甘,以后生出抢夺的心思,还不如择定哪怕他日后昏庸了,也不会对其妻子出手的保成。
小六丰神俊朗、德才兼备,玉檀和小六相处了那么久都没生出倾慕之心,反而成就了父女情谊,更何况作为小六阿玛的他。
既然他不可能,那就让他亲自教养长大的儿子保成来,子类父,又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想着想着,康熙达成了自我和解,也悄然躲过了一次性命危机。
几个八九岁的蒙古孩子正骑马比赛,一段距离插一根头系红带的棍子,骑马集红带,谁得的红带多,谁为胜。
玉檀看得津津有味,身下的马感到无聊,低头挑剔得找嫩草吃,她干脆下马,放长了缰绳。
草原上看孩子赛马,这可是第一次呀!自己骑马骑多了,偶尔看人骑马也不错。
她无声地咂嘴,觉得嘴巴有点闲,想吃点喝点什么。
正想着呢,旁边就递过来一个包裹着东西的帕子,瞧着鼓鼓囊囊的。
玉檀顺着手臂看向胤礽,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她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视线微移。
“打开看看。”
胤礽不是拿着递过来的,帕子小包裹在他手掌上,他就托着这么让她拆。
玉檀确实也好奇他在里面具体装了些什么,就上手解结。动作间手时不时碰到胤礽的,她面上不在意,但手上似乎还记忆着几次碰触时偷来的温热,令她心底有些不自在。
其实,胤礽好像比她还敏感,每次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都会下意识勾一勾,这么一动,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又立刻不自在地绷直远离。
一缩一展的,勾得玉檀原本不在意的心都颤了颤,手碰触到的温度都显得格外明显。
帕子已经展开,上面是裹着薄薄的粽色外皮的杏仁,看着鼓鼓的很饱满,让人很有进食的冲动。
“这里有多少个?”
“共四十个。杏仁一天不能多吃,你二十,我二十。”
玉檀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胤礽还真知道。
“你自己剥的?”
“我不觉得你会因为这点小事感动。”
她当然没那么廉价,她只是有些好奇:“你剥的时候就没有吃几颗?”
“没有。”
“你是怎么忍住的?”
换作是她,一定是边剥边吃,要送的剥好了,自己也吃够数了。
然后,把要送的包好,拿出来的时候,就说是自己特地为某某准备的,全部都是,还是亲自剥的,自己只要看着某某吃就很高兴了。
在她看来,把自己的付出说明白,就是为了说明物品的附加值,提醒对方自己不想他随意对待,免得对方膈应人,你好我也好。而且,她才不来默默付出那一套。
不过,如果某某一定要她也吃一颗,她的好感值一定会随着被劝吃的话不断下跌。
我都强调了全部都是送你的,你拿我送的东西来讨好我,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借花献佛?矫情!
是的,她就是那么心机,那么不可理喻。
对于胤礽明确的划分,她接受很好。
这是两人分享的,她保底能吃二十颗,当然她也能多吃,但杏仁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会被阻止。
“我想借着分享杏仁靠近你,有目的,自然克制。”
玉檀捏着杏仁的手指一顿,把杏仁转而送到了胤礽嘴边,两眼弯如月,声音不掩轻快:“我喜欢你的直白,这是奖励你的投喂服务。”
她到了这里,是越来越讨厌有人在她面前做谜语人,让她各种猜了。
算这家伙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