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出设备信息赫然显示,那份备案表,竟是从祠堂附近一家已经停业半年的图文社打印出来的。
那个终端,按理说,半年前就该被彻底注销了才对!
林秀娟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幽灵终端”了,可这一次,直觉告诉她,这背后藏着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
她顺着网络信号一路追踪,那信号狡猾得很,像条泥鳅,左冲右突,最终却在市图书馆的自助打印区固定下来。
市图书馆,自助打印区……她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名字——苏美琴!
那个每周都会固定在这个时间点,提交编目清单的古板女人。
林秀娟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追查。
她知道,如果现在去追溯苏美琴,也许能发现什么,可那样的追查,更容易打草惊蛇,也更容易被上面的人察觉。
她是个聪明人,懂得什么时候该隐忍,什么时候该出手。
她没有选择直接对抗,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手头正在修订的《政府公文格式标准手册》。
这份手册,听起来枯燥乏味,却是整个市政府公文体系的“圣经”,每一个字的改动,都可能带来巨大的影响。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在修订稿中,悄无声息地,轻描淡写地,却又极具深意地,加入了一条新的建议:“建议对涉及历史事件的文本,保留原始命名逻辑。”
她的手指轻轻地在键盘上敲下这行字,然后点击了保存。
她知道,这条看似不起眼的修订,一旦生效,将会在未来,成为一道无形的屏障,保护那些被刻意扭曲或遗忘的历史真相,不让它们被所谓的“新标准”所掩盖。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而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历史的洪流中,为那些被遗忘的名字,点燃一盏不灭的灯火。
林秀娟关上电脑,屏幕的光亮在她脸上消散,只留下窗外那片深沉的夜色。
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将所有沉重都随之排出。
“希望这次,火能烧得更旺些。”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与决绝。
周影就那么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那冰冷的金属触感,怕是连他自己都忘了。
目光透过病房门上那块小小的玻璃窗,直直地落在郑松荣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
哎,这世道啊,真让人唏嘘,一个藏了三十年的老会计,风雨里打个滚儿,就这么轻易地被肺炎撂倒了。
医生那话,跟催命符似的,什么“最多还能清醒两天”,简直是把刀子往人心里捅。
周影没吭声,只是伸出手,指尖捻着那张从深井带出来的标签纸,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它搁在了床头柜上。
那纸片儿,薄薄的,却像是压着千斤重的东西,让人看着都觉得呼吸一滞。
偏巧,护士小姐姐推门进来换药,瞥见了那张纸,大概是职业习惯吧,随口就问了一句:“咦,这是谁的名字啊?”声音轻柔,带着点儿不经意的探究。
就这么一下下,原本昏睡过去的郑松荣,眼皮竟然颤了颤,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浑浊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像要把这世间所有潜藏的秘密都看穿。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却又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清晰:“李达成……我们没写进名单的人,才是真写了历史的人啊。”
这话一出,护士愣了,周影的心头却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敲了一下。
他没再多留,起身,那背影依旧挺拔如松。
经过消防通道时,他耳朵动了动,楼上传来隐约的低声争吵,像乌鸦在争食。
呵,那些个宵小,行动倒是挺快,王家杰的人,已经开始查“谁泄露了郑松荣藏身处”了。
周影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透着一股子冷峻的玩味。
他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操作了几下,病房里那段无声的监控画面,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同步推送到了三位退休政法老干部的手机上。
这招儿啊,我跟你说,真是玩得漂亮,比什么大张旗鼓的宣战都管用。
夜风不知何时穿堂而过,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打了个转儿,那声音,像不像一声悠长、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叹息?
哎呀,这世道,真是变幻莫测,一个名字,就像被点了火的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开了锅,搞得人人自危,可又偏偏,谁都躲不开。
我跟你说啊,这感觉,就像在漆黑的夜里,忽然有人点亮了一盏灯,虽然微弱,却足以把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东西,照得清清楚楚。
刘建国感觉自己就像个被暴风雨席卷的稻草人,摇摇晃晃,随时可能被连根拔起。
政法委那会议室,平日里就是个冷冰冰的所在,今天却像个火炉,烤得他脸上发烫。
上头那几位,平日里一个个端着架子,此刻却都红着眼,唾沫星子恨不得都能飞到他脸上。
“刘建国!你给我说说清楚!谁允许你把‘清明祭拜’那种材料,堂而皇之地上传到系统里的?还他娘的带关键词推荐?!”那嗓门,简直震得会议室的玻璃都在颤抖,桌子上的茶杯都跟着嗡嗡作响。
刘建国低着头,任由那些带着怒气的字眼像子弹一样从耳边呼啸而过。
他心里头,倒没那么慌乱,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嗯,怎么说呢,像是看戏的抽离感。
那些领导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好像天塌下来都是他一个人惹的祸,可他知道,这事儿,远没他们想得那么简单。
他指尖在笔记本边缘,不经意地,却又极细致地,划出一行刻痕。
那刻痕,浅得几乎看不见,可他心知肚明,那是三个字——“李达成”。
这名字,烫手啊,烫得人心脏都跟着收紧。
他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子无形的力量,正在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慢慢地、悄悄地渗透,像潮水一样,无可阻挡。
会议终于散了,领导们一个个黑着脸,带着一身的火气走了,留下刘建国一个人,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耳边还回荡着那些恼人的咆哮。
他没急着走,反倒是慢悠悠地回了自己办公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像是卸下了所有伪装,脸上那股子紧绷的表情,瞬间松懈了下来。
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疲惫,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他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噼里啪啦地敲着代码。
那动作,快得像是跳动的音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他将那份《舆情白皮书》里头,藏得极深的隐藏水印解码程序,重新打包了一番。
这玩意儿,他心里头门儿清,就是个“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里头的东西,可就收不回去了。
他没多想,直接给它套了个“字体兼容插件”的马甲,听起来多无害啊,对不对?
就像个温顺的小猫咪,可谁知道,这猫咪牙齿锋利着呢。
随后,他大手一挥,将这“插件”以批处理的方式,悄无声息地推送到了各区宣传站的公用电脑上。
他心里清楚得很,只要有一台机器运行了这玩意儿,那段被上面费尽心机删掉的文字,就会像幽灵一样,从数字的坟墓里爬出来,悄然复活。
嘿,到时候,这出戏,才真正开始精彩呢。
王家杰最近的心情,那真是如坐针毡,一刻都不得安宁。
他才二十出头,青年联合会主席的位置,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想着大展拳脚,搞出一番事业来。
这不,他正雄心勃勃地推动着他的“数字清源”专项行动,想着把那些不合时宜、不听话的信息,全都给我“清源”了。
可今天这个联席会,却让他从头到脚都冒着火。
会议室里,气氛僵硬得像块铁板。
他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烦躁。
他下达的命令是,全面封锁所有含有“李达成”字段的信息流转。
这在他看来,是多么简单明了的指令啊!
可技术团队那边,却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为难。
“王主席,您看,这事儿吧,没那么简单。”一个戴着厚重眼镜的技术主管,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带着点儿颤抖,“若真要强行屏蔽,系统会出大问题的。我们粗略估算了一下,这将导致两千余份已经入库的工单逻辑彻底断裂,到时候审计根本无法闭环,这责任……”
王家杰听得心头火起,眉头紧锁,这帮人,平时吹得天花乱坠,真到用的时候,怎么就这么磨磨唧唧?
他正要发作,忽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水务局的代表,手里捏着一份报告,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王主席,抱歉打扰,但我们这儿有个紧急情况。”那代表语气急促,显然不是来凑热闹的,“南岸泵站近期水质异常,初步排查指向是井壁结构渗漏。更要命的是,维修依据引用了一份编号为【dL87G】的历史文档。系统显示……显示这份文件,与‘李达成关联’。”
“荒唐!”王家杰听得脑子嗡的一声,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那声响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简直要把人的耳膜震穿,“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根本不该出现的名字,怎么能成维修依据?你们是觉得我王家杰好糊弄吗?!”他指着那水务局代表,气得手都有些发抖,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打他的脸!
可那水务局代表却丝毫不惧,他脸色一沉,语气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冷硬:“王主席,我们也不想啊!可它……它已经在流程里了,白纸黑字,编码也对得上,改不了。”那话里透着无奈,却又带着一股子,怎么说呢,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仿佛在说,你王家杰再厉害,也拧不过这已经既定的“历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