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倒是慷慨得很,晒得水泥地都泛着白光,可赵承志的心里却比这太阳还热。
他借着“调试设备”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把那段转化好的声波信号,接入了振动夯机的控制系统。
机器轰鸣着,每当沉重的夯头一下一下砸向新浇筑的混凝土,赵承志的指尖就轻轻一动。
一股特定频率的震荡,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在墙体内部扩散开来,就像是给新老砖石之间,埋下了一道道“活缝”!
这些裂缝啊,现在看不出来,可一旦未来遇上水汽侵蚀,那些被新混凝土覆盖住的原始刻痕,就会像中了咒一样,一点点地,重新浮现出来!
到时候,谁也别想装傻充愣!
与此同时,另一边,周影那张惯常波澜不惊的俊脸上,此刻也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刚收到内部消息,省厅那帮人,要派什么“专家组”来审查“守灯运动”相关的设施安全状况。
哼,明眼人都知道,这哪儿是审查,分明就是冲着那座老邮局遗址来的,想找个“危旧建筑”的借口,把它给强拆了!
周影可不是那种会傻乎乎跑去公开抗议的愣头青,那不是他的风格,他的手段,从来都是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他二话不说,拿起电话就给林婉贞打了过去。
这姑娘,七叔的远房侄女,人小志气大,对那些被抹去的历史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
更关键的是,她的人脉,那可真是四通八达。
周影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让人不自觉信服的魔力:“婉贞,帮我联系三位老先生,八十年代参与过老邮局修建的退休建筑工程师。我想,他们会对一份‘结构稳定性补充评估’报告很感兴趣。”
林婉贞一听,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知道,周影出手,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没多久,三位白发苍苍的老工程师,他们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的年轻兵,如今却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和一丝不甘,联名提交了一份厚厚的报告。
报告里,他们用严谨的笔触,字字珠玑地指出,那座老邮局的墙体,当年可是采用了特殊的火山灰水泥,抗压强度远超现行标准,简直就是铜墙铁壁!
更绝的是,报告附件里,还夹着一张泛黄的施工老照片。
照片角落里,年轻时的周晟鹏,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正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手中图纸上赫然标注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百年基座”!
这份铁证如山,直接把省厅那帮人的审查程序给生生摁住了,不得不宣布延期。
周影坐在办公室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可别小看黄素芬阿姨,她那双扫了一辈子地的眼睛,可比那些只会看文件的官老爷们毒辣多了。
这天,她在社区公告栏清理垃圾的时候,发现一张新贴的“文明施工通告”,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禁止在市政设施上张贴任何文字。
好家伙,这是打算釜底抽薪,把那些悄悄冒头的名字都给一网打尽啊?
黄素芬心里头冷哼一声,她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那张通告揭了下来。
回到家,她把那张通告平铺在桌上,掏出老伴儿以前留下的油墨和刻章工具,小心翼翼地,把通告上的文字反印到了棉布上。
不一会儿,一批批“可降解抹布”就新鲜出炉了,边缘处,她还特意用针线,绣上了极小极小的四个字:“别擦那个名字。”随后,她找了个由头,把这批抹布,“捐赠”给了全市的环卫班组。
你猜怎么着?
清洁工们用这湿抹布擦拭墙面的时候,竟然无意中发现,那些原本被覆盖的粉笔字,竟像是魔法一般,因为抹布上特制油墨的化学反应,重新显现了出来!
城管那边接到举报,火急火燎地追查源头,可查来查去,愣是无法认定这是违法行为——毕竟,谁也没规定,抹布上不能写字啊!
黄素芬阿姨坐在屋檐下,看着窗外人来人往,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这世道,想堵住所有人的嘴,难啊!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许志超那家伙,毕竟不是吃素的。
他很快就察觉到了泵站施工的异常。
那些“活缝”,虽然肉眼难辨,但在他这个老狐狸的嗅觉里,总觉得透着一股子不对劲。
他当机立断,下令对泵站墙体进行超声波检测。
结果报告出来,果然不出所料,局部显示存在“疑似空鼓”!
许志超的眉毛猛地一跳,这可是个大问题,他立即上报,申请全面拆除!
在他看来,这下子,看你赵承志还有什么花招!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赵承志这根硬骨头,压根儿就不按常理出牌。
就在超声波检测报告出炉的当晚,赵承志就像个夜行的幽灵,再次潜入了泵站工地。
夜风吹得脚手架吱呀作响,水泥和铁锈味儿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
他打着手电,借着微弱的光线,猫着腰在刚封好的混凝土墙体上摸索着。
从怀里掏出防水胶和数百枚锈迹斑斑的旧式铆钉——这些钉子啊,每一颗都来头不小,是从已被拆毁的老船厂里抠出来的,更是由吴志明那个老石匠亲手打磨过的,每一颗钉子的头部,都刻着一个微型编号,对应着一位失踪工人的名字。
他动作精准而迅速,将这些承载着血泪和历史的铆钉,嵌入了墙体内部的关键缝隙。
次日,当轰鸣的凿机启动,巨大的钻头在混凝土墙体上摩擦开来时,泵站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啸叫声,那种声音啊,就像是无数冤魂在同时发出凄厉的警报!
“停!停下!”工人们吓得脸色煞白,纷纷停工,手里握着的工具都有些颤抖。
你听见了吗?
那声音简直是直往骨子里钻,像是有人用生锈的铁钉,狠狠地剐蹭着你的耳膜,让人头皮发麻。
工地上瞬间炸开了锅,各种传言四起,什么“井里有冤魂不肯走”、“那些老工人的鬼魂回来讨说法了”,闹得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再动一下手。
许志超站在监控室里,看着屏幕上混乱的工地,脸色铁青
“这下可好,闹大发了。”哎呀,这泵站里头,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许志超那张老脸都快绿成菜叶子了。
可赵承志呢?
他心里头啊,跟明镜儿似的,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那些工人被吓得屁滚尿流,鬼魂闹事的谣言一传十,十传百,简直是把工地的气氛烘托得像个鬼屋。
可他要的,可不只是吓唬人那么简单。
夜深了,工地里头除了偶尔的风声呼啸,就只剩下那些机器沉睡的低沉嗡鸣,显得格外空旷,也格外适合做些“不该做”的事。
赵承志就像个影子似的,再次潜回了泵站。
那股子湿漉漉的土腥味儿混着混凝土的涩味,直往鼻子里钻,让人忍不住有点儿反胃。
他手里那把小手电,光束就跟一把锐利的刀子似的,划破了沉重的夜色,直直地照向那面刚封好的检修口。
光线在他眼前晃过,在新水泥那平滑的表面上,隐隐约约地,一道曲折的纹路就那么悄悄地现形了。
它不像刻意雕琢的痕迹,更像是有人用手指,不经意间轻轻划过留下的印记,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沧桑。
赵承志的心头,猛地一咯噔,手也跟着颤了一下。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轻轻地触碰上去。
果然!
那指尖传来的,是细微的凹凸感,粗粝又真实。
他几乎能“看”到,那线条勾勒出来的,正是他老爹的名字首字母,被夯机那鬼斧神工的震动力量,硬生生地从墙体内部,“顶”了出来,就像是父亲不屈的灵魂,再次挣脱了束缚,浮现在这世人眼前。
一股子热血,直冲脑门!
赵承志的拳头攥得死紧,眼眶都有点儿发热。
成了!
这铁证如山,看谁还能抵赖!
他赶紧掏出手机,手都在微微发抖,想把这稍纵即逝的“奇迹”记录下来。
可就在他按下快门的前一秒,头顶上,“嘎吱”一声,像是生锈的金属在哀鸣。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简直是震耳欲聋!
他猛地抬头,只见那通风管道的格栅,正微微地晃动着,就像是刚被人粗暴地动过。
一道白色的影子,哦不,是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正从那格栅后头,缓缓地、不带一丝感情地缩了回去。
那动作,精准又冷静,透着一股子阴森的意味,就好像,那双眼睛,已经盯了他很久很久!
赵承志心里头猛地一沉,一股子说不出的凉意,瞬间从脚底板直窜到头顶。
他被人盯上了,而且盯得死死的!
拿白手套…妈的,这帮孙子,动作可真够快的!
几乎是同时,在监控室里,许志超那张臭烘烘的脸对着屏幕,一动不动。
屏幕上的回放画面,刚才混乱的那段时间,赫然被打上了一层刺眼的红色标签——“系统维护”。
多他妈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冷哼一声,那双阴鸷的眼睛,像是毒蛇一样,盯着那片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