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级上品!”突然有人在人群后高喊,声音里带着惊惶的破音,像是被鼎身溅出的光屑烫到了。
众人“呼啦”一声扭头,脖颈转动的脆响混着抽气声,像风吹过枯林。测天珠正泛着靛蓝光晕,像浸在深海里的宝石,连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层幽蓝,连最前排弟子的发梢都沾着细碎的蓝光。那名高个弟子涨红了脸,手还没从鼎上挪开,指腹已被光纹烫出浅红印子,就被旁边一位外门长老快步拉到一边。长老枯瘦的手指在登记册上飞快划动,笔尖都差点戳破纸页,墨汁溅在“玄级上品”四个字周围,晕成圈黑花:“不错不错!够格进内门丹房打杂了,比劈柴强百倍!”他说着,偷偷往看台上瞥了眼,见五位堂主没动静,才松了口气——这资质,还够不上被争抢的份。场边顿时响起一阵惋惜的议论,有人用剑鞘磕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可惜了,离地级就差一线,不然至少能入个分堂当学徒。”
队伍像被风吹动的草,缓缓往前挪动。测天珠的光芒大多在玄级徘徊,浅蓝的、淡紫的,像雨后天边的残虹,没什么冲击力,连登记的杂役都开始打盹,笔尖在名册上拖出长长的墨痕。偶尔蹦出个地级下品的橙光,便能让看台上的各堂执事直起腰,指尖在茶盏沿上轻轻敲击——那是动心的征兆,像猎人盯上了肥瘦刚好的猎物,既不算惊艳,也不至于失手。直到范通扛着烈炎破挤上前,这潭平静的水才被猛地搅翻。
“让让让!火属性的来也!”他嗓门比唱名执事还响,震得前排弟子耳朵嗡嗡响,蒲扇般的手掌“啪”地拍在鼎上,震得测天珠都晃了晃,鼎脚的尘土簌簌往下掉。刹那间,测天珠骤然爆发出赤红烈焰,光晕比先前的地级下品亮了三倍不止,热浪滚滚扑面而来,连远处的槐树叶都卷了边,像被火烤过似的发脆。“地级上品”四个金字在鼎壁上灼灼发烫,像刚从熔炉里捞出来的烙铁,把周围弟子的脸都映得通红,连眼角的细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好小子!”焚天坞坞主在看台上猛地拍碎了茶盏,碧绿色的瓷片混着茶水溅了一桌,他红袍下摆扫过桌案,带起的风卷着热气,吹得旁边长老的胡须都飘了起来,活像团炸开的蒲公英。“这火劲够烈!入我焚天坞,保你三个月内摸到‘烈炎诀’三层,老子亲手给你焠剑!”他说着,还捋了捋被热气吹乱的胡须,眼里的火光比测天珠还盛,仿佛要把范通整个人都吞进那团炽热里。
范通咧嘴笑时,露出两排白牙,烈炎破的剑穗在他肩头欢快地跳动,像只得意的小雀。他刚要冲看台上喊句“谢坞主”,赵磊已面无表情地按上测天珠。冰蓝光芒如潮水漫过鼎身,所过之处,鼎脚的地面结出层薄霜,连空气都冷了三分,与范通的赤红形成鲜明对照,像一炉烈火旁突然泼了桶寒冰。同样的“地级上品”,却透着能冻裂骨髓的寒意,让刚才被热浪烘得冒汗的弟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鼻尖瞬间凝上白汽。寒川榭主在看台上捋着山羊胡,频频点头,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像冰面下的鱼在游动:“水之润,冰之凝,刚柔并济,是块练‘玄冰诀’的好料子。寒川榭的冰泉正合你用,那泉眼深处的玄冰,连火灵根都能冻得打颤。”赵磊指尖在鼎面轻轻一点,冰蓝光晕便如涟漪般散去,他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那点笑意藏在睫毛的阴影里,快得像冰棱融化的瞬间,转身时,袍角带起的寒气让旁边的弟子打了个哆嗦,像被兜头泼了盆腊月的冷水。
紧接着是林妙妙。她指尖轻触鼎面,像拈起一片羽毛,生怕稍重些就碰坏了这青铜古物。测天珠立刻泛起翠色流光,光晕里仿佛有无数藤蔓在抽芽、开花,细小的光点顺着纹路游走,像清晨叶尖的露珠,晶莹剔透得能映出人影。“地级上品”四字边缘缠着细小花纹,竟隐隐透出几分灵动,像活的一样在鼎壁上轻轻颤动。青岚轩主在看台上直起身,手里的竹杖“笃笃”敲着地面,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杖头的玉珠都在发颤:“木属性竟能生出灵韵!这丫头的‘青岚剑法’必能大成!青岚轩的灵竹就等你去养了,那些百年老竹见了你,怕是要抽新枝呢!”林妙妙收回手时,指尖还沾着点翠色光晕,她望着鼎壁上的字迹,笑眼弯成了月牙,发间的玉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与光晕相映成趣,像画里走出来的人,连衣袂扫过地面的姿态都带着草木的轻柔。
丁浩然在四人之中是压轴出场,脚步沉稳得像碾过地面的石碾,每一步都让青石板微微发颤,仿佛脚下踩着座微缩的山。他手掌按上测天珠的刹那,鼎身突然震出厚重土黄,光晕落在地上竟凝成小块岩石,有人好奇踩了一脚,发出“咔嚓”的脆响,惊得众人低头去看——那石头竟与演武场的地基石一般无二。“地级上品”四字沉得像压了座山,笔画边缘泛着土褐色的光,仿佛从地底深处钻出来的,带着股沉甸甸的踏实,连空气都仿佛被这光芒压得厚重了几分。厚土堂堂主在看台上闷笑一声,震得腰间玉佩嗡嗡作响,像是在应和这土属性的沉稳:“土承万物,稳如磐石。这小子的根基,比演武场的青石还瓷实!厚土堂的镇岳石正缺个能镇住它的人,那石头三百年没认主了,说不定见了他要抖三抖。”丁浩然摸了摸腰间的沉星藏锋,墨黑的剑鞘在土黄色光晕里更显厚重,他没说话,只是朝厚土堂的方向微微颔首,动作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却让人莫名信服,仿佛只要他站在那里,天塌下来都能先顶一顶。
四人接连测出地级上品,场中已是一片沸腾。内门弟子们交头接耳,手里的号牌都捏皱了,有人扯着同伴的衣袖,声音发颤:“往年能出一个地级上品就烧高香,今年竟一下子冒出四个?怕是要变天了!”
“别急着惊叹。”有人朝队伍末尾努嘴,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什么听见,“重头戏还没上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像被磁石吸住,齐刷刷聚焦在张天命身上。议论声陡然拔高,像炸开了的蜂窝——
“来了来了!张天命要测了!”
“我赌他最多黄阶下品!前几日我见他在后山劈柴,斧头都抡不利索!”
“放屁!裂天剑昨夜在剑鞘里鸣了半宿,我隔着三道院墙都听见了,定是要显灵了!”
“快看他的剑!星纹在亮!跟测天珠上的纹路对上了!”
范通在一旁扯着嗓子喊,烈炎破的红穗扫过他胳膊,带着点痒意:“张天命,别给老子丢人!至少也得整个天级看看,让这帮老家伙开开眼!不然我这草绳可就白编了!”他心里却在打鼓,既盼着张天命一鸣惊人,又怕他真测出个惊天动地的等级,显得自己这“地级上品”像个笑话。
张天命没应声,只是缓缓抬手。晨光顺着他抬起的手臂流淌,在他袖口的星纹上折出细碎的光。他的指尖刚触到鼎身的刹那,测天珠突然陷入诡异的沉寂,连先前萦绕的微光都熄灭了,像颗蒙尘的顽石,在晨光里透着股死寂,连风都绕着它走,生怕惊扰了这不合时宜的安静。
“哈哈哈!我就说他是个花架子!”人群里爆发出刺耳的哄笑,有人甚至踮起脚往张天命那边吐了口唾沫,“还万象灵根呢,我看是废柴灵根!”
“怎么回事?”看台上的凌天风不禁眉头微皱,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他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原本放松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甚至连指节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杯沿的热气袅袅上升,在他眼前凝结成一团白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也遮住了他眼底的疑惑。
然而,尽管如此,凌天风脸上的失望之色却依然难以掩饰。他今早特意将平时常喝的茶换成了张天命家乡的云雾茶,满心期待着张天命能够在测试中取得好成绩,然后一同品尝这杯香醇的茶水。可如今,茶杯里的茶叶却静静地沉在杯底,宛如一片打蔫的枯叶,毫无生气。
就在凌天风心中暗自叹息的时候,一旁的魏沧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的话还未出口,测天珠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仿佛有一头巨兽在鼎中猛然苏醒。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那声音震得在场每个人的耳膜都一阵发麻。
与此同时,测天珠鼎身的星辰纹路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激发一般,同时闪耀出耀眼的光芒。这些光芒交织在一起,犹如整片星空被硬生生地压进了青铜之中,令人惊叹不已。而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也被这奇异的景象所影响,流云都被映成了星辉色,仿佛只要抬头,就能触摸到那些流转的星子。紧接着,一道银白光柱冲天而起,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竟在“天级”刻度上方硬生生烧出道新痕,那痕迹还在不断上延,仿佛要捅破天际,把天都戳个窟窿,让九天之上的神明都看看这人间异象。鼎壁上缓缓浮现出三个从未见过的古字,笔画间流淌着星辉——“无级境”。
“噌!”裂天剑突然自行出鞘,化作一道流光缠上光柱,剑鞘星纹与测天珠纹路完美咬合,发出龙吟般的清啸,震得全场耳鸣,连看台上的茶杯都跟着跳了跳,凌天风那杯云雾茶“哐当”翻倒,茶水溅在青石板上,竟顺着星纹的方向淌成了条小溪。场中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连风都仿佛停了,所有人都张着嘴,忘了呼吸,眼里的震惊像要溢出来,在眼眶里打转。片刻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浪撞得看台都在颤,连檐角的铜铃都被震得变了调,发出不成调的乱响,像在为这场惊世骇俗的测试欢呼,又像在为自己的有眼无珠而惊叫。
范通张大嘴巴,烈炎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剑鞘磕在青石板上的脆响,他竟浑然不觉。他盯着那道通天光柱,半晌才憋出句:“编…编草绳就编草绳,你这…你这是要编根通天绳啊……”心里却翻江倒海——他刚才还担心自己的“地级上品”不够看,此刻才明白,自己这点光芒,在张天命面前连萤火虫都算不上。
张天命望着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柱,银白光芒在他眼底跳跃,像盛着片流动的星河。他忽然明白,所谓天赋,从不是被刻度框住的等级,不是黄级、玄级、地级的标签,而是敢于让规则为你改写的勇气,是让星辰都为你偏移轨迹的力量。
“无级境……这三个字……”萧盛和长老扶着看台栏杆的手突然打滑,手中茶杯“啪”地砸在案几上。他抖着嗓子翻出怀里的古籍,泛黄的纸页在风里哗哗作响,发出脆裂的声响,终于在某一页停住——那页的墨迹早已褪色,只依稀可见“万象破级,无级为尊”八个残字,旁边的星图竟与此刻测天珠上的纹路分毫不差,连最细微的星点位置都一模一样。
“是真的……古籍没骗人!”他声音发颤,指尖戳着纸页,纸页被戳得发皱,“千年了!测天珠问世千年,从没出过‘无级’!这哪是在天阶之上,这是把天级都踩在了脚下!”
这话像惊雷炸进人群,刚才还哄笑的弟子们瞬间哑了声,脸上的嘲讽僵成错愕,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眼里却空得像被掏走了魂魄。有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测出的黄级铭牌,指尖冰凉——那铭牌此刻像块烙铁,烫得人直想往怀里藏,仿佛多露一秒都是在自取其辱。内门弟子们攥着佩剑的手都在抖,云纹袍下的脊背渗出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凉得像冰。他们忽然想起三日前演武场的星轨偏移,想起被撑碎的测试镜,那些曾被当作“噱头”的异象,此刻全成了印证“无级”的铁证,像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在他们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