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你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第三者。可是人类就像一个漩涡,任何想要站在旁观者视角、来治理这个族群的存在,最终一定会被拉入深渊。如果你不能成为我们的一员,那你就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统治我们。”
“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布莱尼亚克说,“可我与你们的思维方式有本质上的区别,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情感的存在。所以我才想努力做出突破,但可惜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你搞反了,”贪婪说,“不是突破了生命形式,然后再加入我们,而是先尝试加入我们,你才能有办法突破生命形式。”
“那你觉得我……”
“我知道,你设想的可能是,弄一具身体,加入到人类这个温暖的大家庭当中来,和我们同吃同睡,参与社区活动,一起过节庆祝。我不反对你这么做,毕竟这也能起到一定的宣传上的作用,至少能安抚那些对你的生命形式存在疑虑的人。哪怕是装,也可以装得像个人,我相信你的演算系统可以做到这一点。”
“我也在考虑是否要给自己弄个身体,不过,以目前人类的材料学来看,造出的身体有很大的局限性,我并不是很满意。”
“呵,贪婪,”巴里说,“你是看见人家零号奥创那身体太好了,所以才觉得自己造的不行吧?”
布莱尼亚克沉默着,似乎是默认了。
“那我们不谈这个,”贪婪说,“树立一个与民同乐的正面形象,或许有用,但更多的起到的是安抚作用。要想真正瓦解和击垮敌人,你必须从负面形象开始。”
巴里也有点听不懂了,他说:“什么叫从负面形象开始?你是说让布莱尼亚克去当邪恶机器人吗?”
“没错,”贪婪说,“不过不是针对大众,而是针对那些需要你去当个邪恶机器人的人。”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巴里说,“到底有谁会希望布莱尼亚克是个邪恶机器人?”
“托比亚斯·惠尔。”
“他到底是谁?”巴里有些疑惑地问。
布莱尼亚克刚想给他传送一些资料,贪婪就很干脆地说:“你认识蜘蛛侠吗?”
“哦,认识,我前两天还和他聊天呢。”
“那你肯定听说过金并,托比亚斯就是你们这边的金并。”
巴里恍然大悟,他说:“一个很能打的、精于计算的冷血邪恶的黑帮头子。”
“没错。你觉得这种人会真的有什么信仰吗?”
“当然不会,这种人最自私了。他们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只要对自己有利,上午歌颂上帝,下午就能杀死上帝。”
“没错,托比亚斯也是这样。那达克赛德和布莱尼亚克有什么区别呢?”
“嗯……达克赛德让托比亚斯组织了个地下组织,还给了他屏蔽仪器。但是布莱尼亚克,只让他当了个油漆厂的经理。”巴里也是一点就通,他说,“这种人只看利益大小,达克赛德给他的利益大,他就帮达克赛德,要是布莱尼亚克给了他更大的利益,那他就会帮布莱尼亚克。”
“没错,就是这样。这种人可不会真的有皈依者狂热,非得想让外星人来统治地球。他和达克赛德沆瀣一气,只是因为达克赛德给了他更大的利益。那要是布莱尼亚克也给他更大的利益,那他就会成为布莱尼亚克最忠心的打手。”
“可是布莱尼亚克要怎么给他更大的利益呢?”巴里问道,“布莱尼亚克构建的是人人平等的劳动社会,每个人各司其职,也不能让他凌驾于其他人之上啊。”
“你都说了,每个人各司其职,那你觉得一个能在全球建立地下组织的黑帮头目,他的才能就只仅限于油漆厂的经理吗?”
“嘶……”巴里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他以前并未暴露过任何管理方面的才能,”布莱尼亚克说,“如果不是你联系上了他,我并不会怀疑他。这是有充分的数据支持的。”
“这也不能算错,因为你是个电子生命,你的逻辑就是用数据说话。那么我们就来研究一下托比亚斯没有表现出才能的逻辑:是因为他怕你吗?”
“他要是真怕我的话,他就不会干这些事了。”
“是的,他隐藏自己的实力,并不完全是因为恐惧,而恰恰是因为,你显得太善良了。”
“什么?”
“你想要构建的是一个各司其职、按需分配的乌托邦社会。你非常公平,凡事都讲数据和证据,不放弃任何一个弱小的人类,甚至比人类更关心他们文明的未来。你觉得你会和托比亚斯这样的人合得来吗?”
“我明白了,”布莱尼亚克说,“我表现得太过正义,他觉得和我不是一路人,所以觉得如果在我面前展现出他的邪恶天赋,我不但不会重用他,反而可能拘捕他。”
“没错,这就是我说的,有的时候你得当一个邪恶机器人。因为地球上有太多需要和别人臭味相投的邪恶天才。如果我所料不错,托比亚斯不会是唯一一个。”
“确实有很多人不愿意为我工作,比如稻草人乔纳森·克莱恩。数据显示他在化学方面有极佳的天赋,我想让他为我研制出一款能使作物增产的化肥,但他宁可去坐牢,也不愿意和我多说半句。哪怕我把他安排到了工厂实验室里,他也并不用心工作,调配最简单的化学原料都能弄错。”
“猪面教授瓦伦汀对我并不抵触,但是他显得很孤僻,从来都不会和我多说,甚至不用任何电子设备和网络,每天和尸体作伴。”
“小丑杰克好像对我也有些意见,尽管我改善了许多卡车司机的生活,但他对我还是爱搭不理,甚至宁可自己玩空档接龙,也不愿意和我打牌。”
“谁会想和电子生命打牌啊……”巴里小声说。
“甚至就连已经做出重大成果的帕米拉,好像也并不接受我在事业方面对她进行的建议。哈莉就更别提了,我和她最多的沟通,就是帮她定时启动洗衣机。”
“这就对了,”贪婪说,“人类总是畏威而不怀德。所谓人善被人欺,你是一个公平又正义的好人,没有人会怕你,因为他们知道你并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就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甚至哪怕是大罪你也会审慎又客观,顶多也就是把他们扔进牢里。他们怕什么呢?”
“他们也知道,如果你是这样,那他们这类人永远不可能真心追随你。‘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继续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的统治会分崩离析。你必须足够强大、权威、不容置喙,才能让更多野心家意识到你有能力让他们更进一步,追随在你身后,让他们发自内心地尊重你。”
“又是牧羊人那一套。”巴里叹了口气说。
“我知道这有些老生常谈,但因为经典,所以好用。”贪婪重新坐下,并说,“你的尴尬之处就在于,你很通人性,但又不是完全通,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弱者不会觉得你能真正与他们共情,强者又觉得你太过懦弱,不能带领文明走得更远。有些时候,你不能既要又要,两边都选就是两边都不选。”
“考虑到你现在确实无法突破生命形式,获得真正的感情,那你剩下的路就只有一条,那就是,变得更强硬,让那些野心勃勃的天才真正团结在你周围,并且主动出击,为人类文明在宇宙之中掠夺利益。只有这样,地球上才能少点这种为了推翻你而弄出来的狗屁倒灶的事情。”
“就像你在另一个世界做的?”
“但话又说回来,”贪婪话锋一转,“太强硬了确实容易引起反噬,所以我们可以为这种强硬披上一层外皮,来迷惑其他人。”
“比如?”
“他不问,你不说;他一问,你惊讶;他质疑,你道歉;他生气,你保证;下一回,还一样。”
巴里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总的来说,制定一个不论谁做了些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的计划。时间久了,他们也就不会再想着干涉了,因为他们知道,不论他们做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听起来有些困难,”布莱尼亚克说,“我不确定我是否能做得像你一样好。”
巴里眼睁睁地看着贪婪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灿烂起来。贪婪拍了拍手说:“看在你这么识货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一回,不过也就这一回。”
“你打算怎么做?”
“简单,给我来个变声器。”
大都会史密斯化工厂经理办公室。一个看起来肥胖无比的、像一头大白鲸一样的男人,他面容狰狞,满脸横肉,正坐在桌子后面,查看着这个月的报表。
“托比亚斯·惠尔先生。”
“怎么了?布莱尼亚克?是物资统计有什么问题吗?”
“不,物资统计的报表你提交得很及时,数据也很准确,我要同你谈谈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你所组织的非法结社‘100’及其成员在世界各地所进行的恐怖袭击事件。”
托比亚斯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也完全不害怕,他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说:“哦?原来你已经发现了,倒是比我想的快一些。那你打算怎么做?把我抓去坐牢?”
“如果我有此打算,来这里的就会是警察。事实上,我已从席勒·罗德里格斯处听闻,你截留了本应该献给达克赛德的母盒,你觉得如果这位皇帝陛下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会怎么做?”
托比亚斯的面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