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宫内,鎏金长明灯的光晕如碎金般流淌,映着宓家皇帝宓鸿沉如水的面容。
他指尖捏着的玉圭上,“补天”二字被指温焐得发烫,听完宓玄的回话,猛地将玉圭拍在案上,龙纹宝座随之一震,殿梁上的琉璃风铃叮当作响,似在颤抖。
“放肆!”宓鸿的声音裹着紫金龙气,如惊雷滚过殿堂,阶下侍立的宫女们齐刷刷跪倒,连呼吸都凝成细若游丝的轻响,“一个外姓人类,也敢驳我皇族颜面?姜林儿不过沾了混沌圣体的光,若没有我女娲妖域生之法则滋养,他能有今日?册封圣子、许配公主,这是何等荣耀,他竟敢推三阻四!”
宓玄躬身垂首,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声音却稳:“陛下息怒,林枫并非有意冒犯。他说,婚姻大事,终究要听孩子们本心,强扭不得。”
“本心?”宓鸿冷笑一声,龙袍袖口扫过案上灵果,金盘“哐当”落地,果肉溅起的汁水在金砖上晕开,“在女娲妖域,皇族的心意便是天意!他林枫不过杀了个半步仙帝,救了些无关紧要的杂碎,便真以为能与我宓家平起平坐了?”
“陛下,”宓玄抬起头,眼中带着凝重,“老臣观林枫气息,已臻仙皇九层巅峰,周身混沌气与我妖域本源相融,举手投足间竟能引圣山灵草自发绽放。那半步仙帝虽未真正证道,却也摸到了仙帝法则,能将其击杀,绝非侥幸……”
这话如一盆冰水,浇得宓鸿的怒火熄了大半。他沉默着望向殿外,天穹映着补天石的霞光,仙皇九层巅峰——整个妖域千年来也只出过三位,这般人物,的确不是能轻易拿捏的。
良久,他才疲惫地挥手,龙椅扶手被捏出深深的指痕:“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那小子无心,此事便先搁着。”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如环佩相击的声音从殿后传来:“父皇,怎能就这么算了?”
众人回头,只见宓瑶公主提着裙摆走出,凤袍上金线绣成的玄鸟振翅欲飞,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眼间既有皇族的矜贵,又带着未经世事的娇蛮。
她手里捏着那幅给姜林儿的画像,画中人的眉眼已被她指尖戳得微微发皱。
“瑶儿,不得无礼。”宓鸿沉声道。
“女儿有礼了。”宓瑶屈膝行礼,却依旧扬着下巴,眼底闪着不服气的光,“父皇,他们说姜林儿十四岁便到仙皇一层,说他是混沌圣体,可女儿不信。说不定是那林枫故意夸大,想借我皇族的势呢?”
她走到宓玄面前,仰着脸追问:“大长老,那姜林儿真有那么厉害?轮回池里真能让顽石开花?”
宓玄点头,声音带着笃定:“老臣亲眼所见,圣山的九瓣金莲三千年未开,那日竟为他绽放,池水倒涌三尺,绝非虚言。”
“哦?”宓瑶眼中闪过好奇,随即又哼了一声,指尖捻着画像的一角,眼底泛起好胜的光,“那我倒要去看看。若他是故意推脱,不过是个靠家世的草包,女儿定要他给皇族赔罪;若他真是一心向道,连我宓家的公主都瞧不上……”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挑战的笑,“那才是个值得我宓瑶正眼瞧的人物。”
“胡闹!”宓鸿皱眉,“皇族公主岂能随意出宫?”
“父皇~”宓瑶摇着他的衣袖,凤眸里闪着狡黠,“女儿不穿公主袍,就扮成普通修士去看看,若他真是良才,说不定……说不定女儿能劝他回心转意呢?”
宓玄看着公主眼底跃动的光芒,忽然笑道:“陛下,公主历练一番也好。姜家如今宾客盈门,各方势力都想拉拢,公主去看看也好,顺便体察下七家的虚实。”
宓鸿沉吟片刻,终是叹了口气:“罢了,你带三名暗卫同去,不得暴露身份,若有差池,立刻回来。”
“谢父皇!”宓瑶笑得眉眼弯弯,转身跑向殿外时,不忘回头对宓玄做了个鬼脸——她早已听说,那姜林儿不仅天赋卓绝,模样更是继承了林枫的俊朗与姜家的英气,倒要瞧瞧,是何等人物能让父皇都为之犹豫。
三日后,娲皇岛的灵草市集上,多了个穿青布裙的少女。
她梳着双丫髻,腰间别着支普通的木簪,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揉碎了星辰,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摊位。
“听说了吗?姜家的小少爷又去圣山修炼了,混沌气一放,连飞鸟都围着他转呢!”
“何止啊,昨日他与姬家公子切磋,一枪就破了土系法则的防御,连姜老家主都夸他进步快!”
少女听到这些议论,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脚步不由得加快,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朝着圣山的方向走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让父皇犹豫、让整个妖域热议的姜林儿,到底有何能耐。
圣山脚下,姜林儿正盘膝打坐,周身的混沌气如薄纱般流转,引得周围的灵草纷纷向他倾斜,连石缝里的青苔都透着勃勃生机。忽然,他睁开眼,目光穿透层层树影,落在不远处的青石后——那里藏着一道既好奇又带着审视的目光,灵气波动虽刻意收敛,却瞒不过混沌圣体的感知。
青石后的少女心中一惊,下意识想躲,却见那少年已站起身,对着她的方向拱手:“阁下既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宓瑶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裙摆走出去,故意粗着嗓子压低声音:“我……我是来拜师的,听说这里有位仙皇一层的少年修士,特来请教。”
姜林儿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探究,只是平静地说:“我并非名师,不过是勤能补拙罢了。阁下若有疑问,我知无不言。”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少年脸上,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因她的打量而局促,也没有因自己的天赋而骄傲。宓瑶忽然觉得,那些关于他的传说,或许……或许真的没有夸大。
她看着少年重新盘膝坐下,混沌气再次弥漫开来,灵草在他周身轻轻摇曳,仿佛在与他对话。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会拒绝那门婚事——有些人生来就属于天地,而非一座宫墙能困住的。
而她宓瑶,倒真想看看,这样的人,能走出一条怎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