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闯入碎星谷的一众人之中,除了君子盟还有两方特殊的势力。他们不直接受君子盟驱使,但是他们听从于被君子盟操控的人。那些人没有伪装,穿着各自统一的服饰,做着最简单的事。
屠戮,虐杀,抢夺,搜刮。
他们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样贪婪地掠取着风宅里的财富,抢夺着那些他们连真假都分辨不出、连价值都判断不出的各种摆件字画,兵器古玩。当东西被带走得所剩无几时,他们又将龌龊的目光对准了早已被毒折磨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可怜女子们,用最卑劣的行径来满足他们平日里无法被正视和被在意的所谓尊严。
彼时的晓风是唯一没有中毒的人,她不仅要保护母亲,掩护父亲,还要分神去救人。毫无江湖经验的她被四处牵扯,疲于奔命,最终遭到多情公子的暗算,将自己也赔了进去。
蒯自为她而来,所以见她受伤便立即扑上前抢在所有人前面拥美人入怀;
还有一个人却悄无声息将毒手伸向了苏菀菀,那便是垂涎其姿色数十年未能博之一笑的欧阳鸿波。
而那两方特殊的势力,抢完东西就走的是宗政元龙的问情居,连人都不放过的就是欧阳鸿波的九鼎神教。
唐天毅救人心切,让欧阳鸿波得以逃脱,但是竹叶珏上面的代号,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戊戌。
这条命,他要定了。
“三年前算你走运,今天你活到头了。”
“等等!我说二位,三年时间都等了,你们不妨再多等片刻,容我问他个问题。”
说出这话的人竟然是风怀瑾。
他不顾晓风和唐天毅是否同意,悠然甩开宽大的衣袖蹲下身,左看看欧阳鸿波的伤口,右探探他的脉息,上下打量着他的遍体鳞伤。
“最后一次机会,虽然你的内力所剩无几,但看在你办事还算利索的份上,只要你肯给我,我会考虑给你一个痛快。”他指着对面的两个人,故意敞开喉咙大声说道,“他们两个人可是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反正都要一死,至少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谁能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风怀瑾竟然还想要欧阳鸿波的内力。
可晓风不会真的等下去,两句话的时间,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
阴阳梭交替飞出,勾连成一条长长的锁链缠绕在欧阳鸿波的脖子上,在晓风的拉扯下拖拽着他在粗糙的地上狠狠摩擦。
他无力给风怀瑾回应,风怀瑾似乎也并非真心想要与他交易。
见计策落空,风怀瑾朝着欧阳鸿波的头重重给出一脚,像蹴鞠似的将他踢了出去。
人未落,剑已至。
这柄剑,名赤霄。
目不暇接的剑影倒映在欧阳鸿波的身上,一次闪烁,一片飘零。每一片都薄如蝉翼,边缘微卷,在阳光下的照耀下透出淡淡的粉白,像一层浸了水的薄绢,飘落在地,悄无声息。
转瞬间,飘零化为纷落,一层一层,叠出了“罪”字的轮廓。
“好精准的剑法,好浓烈的仇恨。”
轻思不禁感到背后发凉,那一片片看似晶莹的薄片是从欧阳鸿波身上片下的肉。每一次出剑都在精妙得避开要害,不伤及性命,却能够带给人痛苦而绝望的恐惧。就像春蚕啃食桑叶,蚂蚁蚕食枯木,温水熬煮青蛙一样,漫长而煎熬。
晓风对秦蓁蓁的威胁给了唐天毅提示,他用欧阳鸿波来践行她没能实践的招数,甚至比她能想到的、能做到的更为残忍,更为折磨。他要让欧阳鸿波为当年欠下的债付出最沉痛的代价,用他的血肉来浇灌他的罪孽。
数不清多少剑之后,欧阳鸿波的胸膛方才显现出骨骼的轮廓,伴着微弱的呼吸几乎看不出任何起伏。但是他的心脏仍在跳动,而他的心脉周围始终有一股很强的内力在支撑。
是晓风在与黑白无常拉扯他的苟活的时间,强硬得让他的魂魄留在体内,活着忍受痛彻心扉的折磨。
这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剑锋继续,突然变钝的剑刃刮在他的骨头上,嘎吱作响,整个校场陷入了死寂,只有这施刑的声音不断扩散,不断在人们的心里回荡。
最穷凶极恶的暴徒也不过只挨千刀,可欧阳鸿波却不止万剐。
直到这一幕,秦蓁蓁才最为直观感受到唐天毅深藏的可怕和晓风柔外表下对待仇人冰冷残酷的心。
因人而异,个中差异只有亲眼所见才可以明白。
风怀瑾都已看得目瞪口呆,油然而生的恐惧已将他的神智带入剑下之魂,他眼前看到被拆解的人不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想逃,但是他的脚宛若捆绑住千斤之石,半分动弹不得。
“唐兄,足够了。”
“清儿,可以了。”
神算子和唐若风同时开口,他们不是可怜欧阳鸿波在给他求一个解脱,而是不希望他们在仇恨的泥淖里越陷越深,尤其是晓风。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苦为了这么一个人把自己也拉进地狱。”
异口同声,他们连说的话都一样。
“苏姑娘在天有灵,想来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她做出如此毒辣之事,更不会希望看到你将她的女儿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风夫人温厚宽容,她定不愿见你因为她的死而舍弃善良的本性,清儿,别在仇恨里迷失真正的自己,回来吧。”
剑顿了下。
手颤了下。
唐天毅和晓风深吸一口气,各自使出了最后一招。
剑锋穿心而过,内心溢散而出。
那颗肮脏的心被终止了跳动,彻底爆烂在阳光之下。
人心鬼蜮,终于还是在光明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天毅长舒气息,微微摇动的身体向后浅浅趔趄一步。神算子移步两寸,用肩膀抵在了他的背后。
晓风更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瞬间无力,瘫倒在唐若风的怀里。
内力的消耗和恨意的煎熬,她是在惩罚仇人,可也是在折磨自己。
这一刻,一股从未有过的麻木与疲倦席卷了她的全身。
旋涡之中,她已无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