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霜被血浸透成暗紫色。齐梓恒扯掉披风,裹住陈丹宁不断渗血的断臂,触到的肌肤冷得惊人。陈丹宁的血沫混着碎土粘在干裂的唇上:\"你...我不是在做梦?\"
\"我来晚了!\" 齐梓恒的声音发颤,解下腰间水囊想润润他的唇,却发现水早冻成冰坨。
他低头看见陈丹宁的断肢处白骨外露,铠甲下的中衣早被血浸透,冻成硬邦邦的壳。
“陈丹宁,你别睡着了,齐梓川也来了,你要活着去见他!”
话未说完,陈丹宁忽然咳嗽起来,血沫溅在他玄甲上。
齐梓恒这才注意到他后背的甲胄早已裂开,伤口冻得发白,整个人都瘦的脸都凹进去了不少。
\"陈丹宁,陈丹宁...\" 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噩梦,指尖抚过陈丹宁结痂的眼角,忽然触到片温热的湿意 —— 不是泪,是血。
远处传来 \"齐\" 字军旗猎猎作响的声音,他抬头看见弟兄们正从镇口杀来,月光下,军旗上的血字 \"齐\" 被霜染得发亮,像团烧不尽的火。
“柴子叔!叫阿嫂过来,我朋友伤的很严重!”
柴子一溜烟的过来看到陈丹宁一身的伤,想到这几日每天都是传来的这位小将军带人死守枕水的故事,眼中立马肃然起敬,马上交代着自己老婆去烧热水准备医药。
“这里交给我们,你放心。”
齐梓恒重重点头,这才抱着已经昏过去唇角都发白的陈丹宁进了枕水县。
此时枕水已经被他的人都拿下,连带着先行的大部队老王的人也都已经赶到收尾。
路过主帐子的时候,齐梓恒瞥见一个小兵满头是血的盯着他怀里的人,整条手臂不知道抱着什么都是哆哆嗦嗦的。
“求求您,大人,一定要救好小陈将军......”
“你拿着什么?”
浩子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抱着的是何物。
他满脸发白的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是,小陈将军的右手......”
齐梓恒眼神一凛,直接伸手把他的手给接了过来,整个右臂被布包的死死的,外表看起来没有一丝多余的二创。
“多谢你,帮大忙了,我会把他的手接上的。”
齐梓恒说完这句话,就直接奔着主帐去了。
留浩子一个人在原地逐渐风化。
接好?把手接好?这可能吗?
这位大人带兵从天而降,不仅救了他们的性命,还给他们带来了粮草,现在还要把小陈将军的手给接上。
这是神仙吗?
......
“援兵?怎么可能,朝廷都下了命令,不可能会有援兵支援枕水。”
卫风手里端着才从几个老家伙手里骗来的上好佳酿,吃着烤好的羊肉满嘴流油,听着信兵的传信,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大人,是真的,守城说看到两拨人马竟然是从石滩镇那边杀过来的,现在已经在枕水驻扎了。”
从石滩过来的?怕不是整个枕水都已经沦陷了?
叫那些辽人占了去?
日南府知州卫风面色一白,一脚踹在小兵身上。
“快叫人守好城墙,要是真是那些蛮子杀破了城过来,我看你能退到哪里去!”
许是他们日南府的名声太大了,眼瞧着他们日南府竟然紧锁城门无孔不入,连周边的州府也都锁上了自己的城门有样学样。
大家都是关起门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还有闲心去管别人?
要是枕水真的破了,那他们日南可就危险了!
朝廷不管他陈丹宁,也有可能不管他卫风。
“不论是谁,不论人畜,只要接近统统射杀!”
“是!”
齐梓川领着齐梓恒给他安排的阿永阿荣两兄弟风尘仆仆赶到枕水的时候,整个土地上已经开始了灾难后的重建。
好在随行的物资一直都足够丰富。
齐军在路上一路披荆斩棘,很快就里外包夹把陈丹宁失守的三关夺了回来,在人数和装备的精良压制下,这番战役也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除却战术上的精良,这一切都归功于齐梓川在背后舍了命般的花钱。
齐梓川看着面前土地上都被染得鲜血一片,就算不是身处战场中心也能感知到这将近三个月的死守是多么的惨烈非凡。
陈丹宁的手术早就结束,眼下疲劳过度还处于昏睡中。
齐梓川去探望过一眼,几年前还有些小胖壮实的陈丹宁都瘦的能见骨头了。
浩子在陈丹宁床边哭着一遍又一遍的说三个月来他们西北军所遇所见的如地狱一般的牢笼。
听说陈丹宁的手保住了,但要再提刀舞剑,就再也不能够了。
老王擦着眼泪攥着齐梓恒的手哭。
“齐少爷,您能治好我们少爷的手,我们老大人知道了一定要感动坏了。您此番远在京城都要远赴西北来支援我们小少爷,还提供了足够的战需和精妙的战略,要是老大人来了,说不定都要感激您当场跟您拜把子啊......”
齐梓恒也习惯了老王这说话夸张的习惯,只是摆手。
“这都是我能尽的微薄之力。”
这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心里颤颤的。
微薄之力?
谁能轻易调动上千骑兵?谁能将所需的辎重有条不紊的运送到战场?谁能把将死之城又从敌人手里夺回来?谁又能把那断臂小将的手轻易接回去?
柴子鼻尖耸动,一丝骄傲的神情涌上眉梢。
他过去搂着老王的肩膀往外走。
“你让少爷歇会,我们还有不少事儿呢,别有的没的来烦他们。”
齐梓恒走到齐梓川身边,有些随意的靠在齐梓川的肩头上,努嘴朝向柴子搂着的老王。
“喏,他们是陈家的家仆,是我找老陈大人借的人马。”
齐梓川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面色不显。
事到如今,陈家已经很明显的与齐梓川站为一派,甚至更早。
陈老肯定已经知道了齐梓恒的身份,不惜把养在身边的那么多精兵都暴露在朝廷的视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