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到底日夜兼程多少时日。
齐梓恒好几次在马上打瞌睡差点从马上掉下去,一边的柴子叔都接住了他好几回。
可眼下的局势不容乐观。
辽人还未攻破日南府,但一路西行,满目的疮痍灾害已经让这群人怀疑是不是城池已破,家河被毁。
好几个村子都已经空了,也许是逃命,也许是迁徙。
路边总是能见到一两只黑色的鸟在横死的尸首上盘桓。
齐梓恒知道,越靠近战场周边,见到的死人只会只多不少。
入冬的山谷间浮着薄霭,最前方的齐梓恒忽然勒紧缰绳 —— 右侧密林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几缕浓烟正从山脚村落里腾起,像条扭曲的灰蛇缠住了将落的夕阳。
\"停马。\" 他抬手示意,靴底碾过路边一具半埋的尸体,腐臭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
二十步外的老槐树歪倒着,树干上钉着半幅残破的商队旗帜,三具百姓尸体呈跪姿被钉成一排,衣饰上的补丁还留着被利刃划开的痕迹。更远处的石板路上,几辆翻倒的粮车正在淌血 —— 不是粮食,是车夫的肠子拖在车辕上,被路过的山匪用刀尖挑着取乐。
“梓恒少爷,有埋伏......”
齐梓恒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无声的点头。
齐梓恒按住腰间的配剑,指腹摩挲着剑柄上的云纹,这把剑还是柴叔不知道哪里给他偷来的,用着倒也顺手。此刻队伍们的呼吸平缓,似乎并没有因为可能出现的山贼而感到害怕,反倒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
他们都是江湖里出来的人物,什么场面没见过。
嘎吱一声,山匪头子带着三十余人扛着明晃晃的鬼头刀逼近,靴底碾碎一具孩童的尸体,笑声里带着酒气:\"识相的留下粮食兵器,老子给你们留全尸...\"
“城中未乱,尚有官府坐镇,你们竟然直接杀人害命?”
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山匪头子哈哈捧腹大笑,看着为首白嫩的年轻人。
“这山头老子就是王法,少废话,拿命来!”
山匪头子的刀刚劈到半空,就见那小白脸足尖点地跃至树杈,手中战旗 \"砰\" 地钉入树干。血色残阳里,他抽出腰间长剑划破掌心,指腹在旗面重重抹下一个斗大的 \"齐\" 字,血珠顺着笔画滴落,惊得匪众齐齐顿步。
齐梓恒甩剑甩落血珠,剑锋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从现在起,这面旗在的地方,便是王法。\" 他转身看向身后有些怔忡的弟兄,扬声喝道:\"愿随我剿匪者,斩了这伙畜生,今晚百姓能合眼!\"
柴子知道齐梓恒是个能言善辩的,此时摆出这么一副做派看着倒是威风十足。但经历了王二那次的事件后他再马虎不得,立马翻了个白眼像拎小鸡似的把他往后扯。
“叔叔婶婶都在呢,要你个小孩出什么风头。”
既如此,齐梓恒摸着鼻子,老老实实退到身后。
“我老愣子今天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就拿块大石头砸烂你们这群猪崽的脑袋。”
一阵风略过,齐梓恒见这个枯瘦的老者挥动着手心里的大石块虎虎生风,跟他年迈的模样完全不同。手上的石块就跟俩大流星锤一样精准的砸在山匪的脑瓜上。
敲得咯嘣响。
那柴子叔介绍过的阿泽嫂手里更是举着两把菜刀来回跟剁猪草一样的很快就杀进其中,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柴子叔说的不错,这群人都是些能人。
不消片刻,大约三十余人的山匪都已经死伤惨重。
齐梓恒举着方才被他拿来耍威风的战旗走到已经被掰断手指的头子面前。
“好汉,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齐梓恒咧嘴一笑。
“在你没出现前我还在忧虑该如何处置我们的人,你倒是给了我个很好的启示......”
“好汉,我错了我再也不......”
求饶的话音未落。
山匪头子的脑袋已经如同一颗糜烂的西瓜一样咕噜噜的从他的脖子上掉了下来,鲜血喷出,散发出如同他本人一样恶心的腥臭味。
齐梓恒手上动作不停将那面旗帜耍了一圈插在地上。
“嗯......我想好了,我们就是自愿为了剿匪而成立的一群庄稼人。”
柴子并没有那么擅长战斗,他轻功是所有人里最好的。但他杀过的人也不少。
站在齐梓恒身边见惯了他柔弱的模样,陡然见到刀光一闪,这山匪头子的脑袋就这么滑溜溜的滚了下来,他差点鬼叫一声跳到老愣子的身上。
“去去去,让你媳妇来看看你这没用的样子。”
“去你的。”
剿匪这一行程只是他们行军路上的一个小插曲。
叔叔婶婶们火速收拾好现场后,又带着他们的“农具”一起启程上路。
这座山不远处就有一个村落,只是这村子,现在也都是叫苦一片,年轻人都不知所踪,剩下老人和孩子被抢光了粮食钱财瑟瑟发抖的看着这群陌生的外乡人。
齐梓恒他们一群人一来,什么也没说,龙飞凤舞的旗帜往地上一插,直接在村口搭了个棚子,找老乡架了口大锅,几十斤的白米直接就这么丢着煮了进去,还加了些路上抽空晒的肉干,柴火旺旺的,不一会香气就四溢。
不少孩子甚至叼着手指头一脸羡慕的看着他们。
齐梓恒招招手往他手心里塞了片肉干,“小孩,去跟村子里的人说,有人施粥,想吃的都赶紧过来排队。”
小孩嚼着肉干两条小短腿抡的飞快。
齐梓恒看着这村里的老人们如此沧桑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锅里冒着热气的热粥,心里的悲凉之情更是溢出。
“山匪不过三十余人,他们伤人,你们都不报官反抗吗?”
有个老者胡子都花白了,哆嗦着手上前行礼。身后就是方才帮齐梓恒通风报信的小孩。
“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叫那些山贼骗去当猪猡了,村子里都是些年纪大又没什么能力的。不是不想报官,是出了这村子还有不少贼匪,出了一个贼窝就是往另一个贼窝里跳。我们都是烂命一条,就是可怜娃儿哦......”
齐梓恒想着看过的舆图,离这里最近的州府就是日南府,那里土地广阔辐射甚广,应该会是个好去处,不至于在村子里挨饿等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