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柔和了不少,将自己怀里的暖炉塞到了的浩子的手上,无声的将温暖递到他的怀间。
“浩子,你是好样的,你比那狗日的日南知州不知道勇武了多少。我们不会死,起码不是现在,城内还有数以千计的百姓,城后还有我们的亲人,我们不能让这些杀千刀的蛮子踩在我们头上杀我们的父老乡亲,杀我们的妻子孩子,枕水未破,我们可以守住!”
浩子看着陈丹宁温润的眼神,手里捏着热乎的暖炉。
好温暖。
他忽然想起来与这位小将军的第一次见面,他还笑话这个小将军看起来文弱估计跟他一样提不动刀。
他狠狠点了点头,用力将自己的眼泪擦去。
“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多拉几个辽人来垫背!”
浩子出去了,帐子内又只剩下了自己。
烛火照的倒影下,方才还豪言壮语的小将军一下子颓废下去了半截。陈丹宁下意识的去摸怀里的暖炉,直到手中空空如也,他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已经把这个小玩意送给浩子了。
这胆小鬼,打完仗,自己一定要去找这小子把手炉要回来。
这可是阿恒送他的。
枕水被困,粮草短缺,兵刃不足,医药不够,伤员百姓众多,日南闭城现在连最后一条可退的生路也没了。
陈丹宁突然有些困倦,好想写信给齐梓恒,告诉他自己失守的三关真是没出息极了。哪有将军总想着带着下属当逃兵?可是他又觉得兄弟们都不会怪他。
这个小将军突然拿起信纸,真的开始给兄弟们写信。哪怕他知道眼下这些信已经再无可能被送出去,送到他们的手上。
写着写着,眼泪滴下来大颗大颗的落在被烛火照的发黄的信纸上。
朝廷的圣旨已经下来。
他没与任何人说。
明黄的圣旨上面只写着“死守枕水”四个大字,似乎在嘲讽又像是在惩罚他这个半吊子将军只会退守让大景的土地拱手送人。除此以外,连一辆马车都没有,甚至来送信的士兵都把马给跑累死了最后脑袋一栽也永远睡在了片土地上。
“大人,辽人又发起进攻了!”
陈丹宁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眼睛一横,直接抄起了手边的长刀脚步生风的往外面走。走的太快了,迎面带起来的风还将桌案上唯一的烛火给直接熄灭。
......
“你上哪找来这么多......”
齐梓川咽了咽有些发涩的喉咙,看着面前摆着整齐方阵,却一个个穿的五花八门的百姓们。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齐梓恒咳了两声,日夜赶路不怪齐梓川生病,连他的身体也有些扛不住了。
好在他们甚至还提早了两日与队伍们在泸州汇合,也给了他们不少的休整时间。
“齐少爷,您叫俺老王就行,大人说过来后全听齐少爷的差遣。俺们这边差不多有个三千人,已经是老大人那边能拿出来的最大的限度了。”
齐梓恒看着面前的壮士忍不住抿唇点头。
“真的很感谢大人能在这种危难关头出手,事后我再好好感谢他。”
老王却眼睛一挤憨憨一笑道。
“老大人说齐少爷是自己人。”
齐梓恒安排好这群人先出发往西,剩下的就是他们的人。
柴子看着齐梓恒在那群人面前做了好一番功课才朝他们看了过来。他拍了拍胸脯,指着后背差不多几十个妇孺汉子。
“别说叔不疼你,我们可就剩这么些人,全来帮你了。”
齐梓恒朝他们颔首,行礼,一气呵成。
不少妇人竟然还觉得稀奇一般带着笑意的看着他。
“各位叔叔婶婶们,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嗨,阿舟都跟我们说清楚了,她的娃儿就是我们的娃,更何况您身份尊贵,是我们该听命于您。这么多年了,我们也算是终于又见光了。”
齐梓恒听得只觉得更是心酸。
他抬眸,诚恳的看着在座每一个人似乎是在对他们说,又好像在对自己说。
“定不辱使命。”
柴子过来揽着他的肩膀道。
“别看我们年纪不小了,但大家当年都是打家劫舍的一把好手,那个阿泽嫂最会耍双刀,那边的那个老愣子一手长枪用的都看不清刀花,还有老狗,哦,老狗死了几年了。嗨......我也不与你多说,既然你要做,我们就听命干就完了!”
齐梓恒红着眼笑了。
“感谢诸位信任我,愿意将性命都交付到我的手上......”
齐梓川一直静静的靠在一边。
听着他们叙旧又听着他们鼓旗整顿。
有人相助固然是好事,但对齐梓恒来说,夺得权利对抗的将是整个王朝,这些人,怕是羊入虎口都不够塞牙缝的。
不能轻信,不可尽信。
只是光是看到他在摸黑行走的道路上并不是孤身一人,就像在青阳诗会一样,总有人愿意为他说话,替他做事。这么想着,竟也多出几分安慰。
“阿川哥!”
齐梓恒跨坐在红枣马上,挥着手跟他大声喊着什么。
齐梓川晕乎乎的,朦胧中见到那抹枣红色飞跃到自己的眼前,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的手中。又伸手贴着他滚烫的额头,将他身上的斗篷又栓紧了些。
“阿川哥,我知道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你休息几日,等辎重到了后尽数由你这边安排,路上要注意的一些我之前就与你说过,还记得吗?”
齐梓川有些麻爪的点头。
“好,这里交给你,京城里有知邮少爷和卢晓骏,我可放心去了。”
“阿川哥,照顾好自己,我们枕水见!”
齐梓川慢慢琢磨回味道伸手要抓住他,那马上的人就跟这匹烈马一般,明艳张扬,甩着长鞭竟然肆意妄为的在空中腾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地后还能笑着跟他道别。
我说过我要陪着你的!我要护着你。
“哥!照顾好你自己!”远处齐梓恒张着嘴大声做出这几个字的唇形。
疯子。
齐梓川看着已经策马远去的队伍,捏着手里的令牌,低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