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在寒月沁身后轻轻合拢,室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角落里王欣压抑的抽泣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训练哨音。
苏良齐的目光似乎还停留在门口方向,指节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办公室内的低沉气压尚未完全散去,门口再次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力度之大,显露出敲门者内心的焦灼。
“进。”苏良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门几乎是立刻被推开,一道略显发福却依旧保持着军人硬朗轮廓的身影疾步闯入。
来人正是王忠,王欣的父亲,某部的副军长。
他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常服的风纪扣甚至有些歪斜,显然是接到消息后一路疾驰,连仪表都顾不得整理周全。
他那张平日里颇具威仪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急、懊恼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
“首长!”王忠一进门,目光迅速扫过全场,先是看到端坐如山的苏良齐和静立一旁的萧南瑾,随即立刻锁定了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脸上还挂着泪痕的身影——他的女儿王欣。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里混合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和护犊情深的揪心。
他几步走到办公室中央,对着苏良齐就是一个标准的敬礼,声音因为急促而带着些微喘息:“首长!真的很抱歉!是我教女无方,给首长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这不成器的东西!”
他猛地转头,对着王欣厉声呵斥,声音因为气愤而有些发颤:“王欣!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滚过来!向首长承认错误!请求处分!”
王欣被父亲这一吼,吓得浑身一哆嗦,连滚带爬地过来,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爸…对不起…首长…我错了…”
苏良齐抬手,制止了这场父女间的“请罪”戏码。
他的目光平静却极具分量地落在王忠身上,声音沉稳,不带丝毫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王,”他开口,称呼依旧,语气却疏离了许多,“你不必如此。我过来,也不单单是为了处理你女儿这件事。”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炬,直视着王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在部队里,看到有人试图用自己的身份、背景,去影响公正,去欺压同袍,甚至诬陷尽职尽责的教官!规矩,就是规矩。”
王忠被苏良齐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明白,苏良齐这话不仅是说给王欣听的,更是说给他听的!
他连忙点头,姿态放得极低:“是!是!首长,我明白!我一定严加管教!绝不会有下次!”
苏良齐见他态度诚恳,语气稍缓,但依旧明确:“她需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是那位被她诬陷的寒月沁教官。所幸,寒教官深明大义,并未追究其诬告的责任。”
王忠闻言,心里先是猛地一松,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
不追究诬告,意味着最严重的纪律处分大概率可以避免了,女儿的前途至少保住了一大半。
他连忙表态,语气带着感激和后怕:“好…好!首长,您放心,我一定亲自去拜访那位寒教官,当面赔礼道歉!深刻检讨!”
他暗自庆幸,苏良齐虽然严厉,但终究还是留了情面,没有一棍子打死。
他此刻只想尽快将女儿带离这个让他如坐针毡的地方,回去再好好算账。
苏良齐不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王忠如蒙大赦,再次敬礼,然后一把拉起还在抽泣的王欣,几乎是半拖半拽地,迅速离开了办公室,背影带着几分仓惶。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
萧南瑾自始至终如同旁观者,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注意到,在王忠提到要“亲自拜访”寒月沁时,苏良齐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最终没有阻止。
老王亲自去道歉,姿态是做足了。
希望她能真的吸取教训。至于寒月沁那丫头…应该能处理好。
这场风波,随着王忠父女的离开,表面上算是告一段落。
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视线转向一直静立在一旁、如同影子般沉默的萧南瑾,语气听起来随意,但那探究的意味却不容忽视:
“萧南瑾,这个寒月沁…你当初是怎么发现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受过顶尖的专业训练,理论认知扎得极深,刚才在课堂上,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处理王欣这件事更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毫不夸张地说,女兵里,有这种大将风范的,不多见。”
他身体微微后靠,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与欣赏交织的复杂情绪:“这样优秀的苗子,按理说……不像是普通家庭能培养出来的。
京城这块地界上,各家出色的晚辈我多少都有所耳闻,怎么偏偏对她…没什么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