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边祓禊仪式上的刺杀虽有惊无险,但容皇后还是因此受了惊吓,回到宫中便一病不起,西月帝颜乔龙颜为此事震怒的同时也时刻牵挂着妻子的病情,即便在御书房里忙于政务脱不开身,也不忘吩咐秦公公每隔半个时辰前往长秋宫探望。帝后这般伉俪情深自也成为一段佳话流至坊间,朝野上下听闻纷纷赞叹。
数日后,景宋派出的议和使臣齐光与朴乙抵达尚京城,由于颜乔提前下令将行刺之事封锁,故而景宋使臣并不知情,照常入宫朝拜。
“宣!景宋使臣,觐见!”
随着司礼太监尖锐的嗓音划破沉寂,齐光与朴乙快速整了整身上的衣冠,在宫人的引领下俨然跨入巍峨雄伟的龙殿。此时的殿内气氛凝重,暗藏着几分杀气,西月群臣个个横眉怒眼,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景宋国的两位使臣见此情形,皆不由得浑身一颤,心中越发忐忑不安,议和尚未开始,这西月满朝的敌意究竟为何?
相较于已吓得满头冷汗的朴乙,齐光身为景宋外交重臣倒还保持着几分冷静,他也只当是西月国给他们的下马威,遂很快强装镇定,继续向高座上的西月帝缓步而去。
齐光与朴乙来到高阶前,正欲抬手行大礼之际,只见颜乔猛然一掌拍在龙椅上,一双凤目凛冽如霜泛起了阵阵杀意:“好一个阴险至极的景宋国,衣冠楚楚之下竟是如此蛇蝎心肠!表面求议和,背地里却派人行刺,当真以为我西月国是好欺负的!”
西月帝的威怒之声彻响在龙殿内,景宋使臣闻言个个目瞪口呆,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初使西月国的朴乙更是吓得双腿发软,哆嗦了几下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也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行刺?圣上此话从何说起?我等对行刺之事毫不知情,景宋也绝不可能在有意议和之际派人行刺,必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欲离间景宋与西月的邦交友谊,还请圣上明察!”齐光到底做了十多年的外交使臣,经验老道,他虽也因西月帝的发怒而心惊胆颤,但依旧故作镇定立于殿前,急忙施礼朝高阶上的西月帝辩解道。
“毫不知情?”颜乔冷笑一声,随即右臂一挥,禁军首领梵宠大步来到齐光面前,亮出景宋国西宁大营的令牌,也冷声质问道:
“此物乃是从刺客身上掉落的,齐光大人作何解释?”
“这...这绝无可能!”惊见令牌,齐光面如死灰,摇摇欲坠地退了两步,但很快他又转向西月帝颤声道:“圣上,此令牌从何而来尚不明确,定然是有人栽赃嫁祸给景宋,还请西月给我景宋一个查明…”
“来啊!将这二人的首级取下送还景宋,从此,我西月与景宋势不两立!”然不待齐光话完,颜乔已一怒而起,龙袍在其身后猎猎作响,威严厉声再次彻响在龙殿。
看着西月帝的滔天怒火,景宋国的两位使臣皆绝望得两眼一黑,晕倒在地,然整个大殿里无人关心他们眼下的死活,侍卫入殿将二人拖了出去。
长秋宫,朱墙赤瓦,华丽庄重,雕梁栖凤凰,玉阶刻云纹,檐角的铜铃随风发出悦耳之声,院中回廊曲折通幽,红鲤戏于莲池,牡丹含苞待放,圆润的花苞裹着青绿外衣,泛着莹润光泽,将绽未绽犹如含羞带怯的少女。以秦公公为首的宫人们安静地候在寝殿门外,殿内,紫檀屏风身后,鎏金香炉薄烟袅袅,轻纱帷幔拢垂玉钩,容皇后倚躺在窗前的暖榻上,病了这些天,她那张雍容文雅的面容失去往日光泽,犹如即将凋零的牡丹,面对前来看望自己的丈夫也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圣上日理万机,就莫再要为臣妾分神操劳了,这些事让下人来做便是。”
丈夫的体贴入微,容皇后看在眼里自是欢喜,然也不忘皇后本分,轻声劝道。
“孤今日难得有片刻闲来长秋宫,昭儿当真要将孤赶走?”颜乔依旧姣美如玉,他温柔浅笑,随即舀了半勺汤药吹凉后继续送到容皇后嘴边。
听到丈夫突然又唤起了自己的闺名,她不禁心动,一双黯淡的眼眸里闪烁起几分光亮,也忍不住想起了他们早年新婚时如胶似漆的情形,岁月如梭,眨眼间已过了十年,如今的他们身为西月国的帝后,肩负重任,各司其职,早已将情爱之事淡化,此刻久违的情意令容皇后暗自感叹。
“想什么呢?”见皇后自顾发愣,颜乔亲昵唤道。
容皇后回过神,才垂眸饮下那半勺汤药,继而娇羞笑道:“许久不曾听圣上唤臣妾的闺名了。”
颜乔也微微怔了怔,又看着妻子因病憔悴的面容,他情不自禁握起她的手,自责叹道:
“怪孤,自登基以来,孤便忙于政事,没法像从前那样陪着昭儿。”
“圣上可莫要如此说,为国事操劳,造福百姓,乃是君王的本分,臣妾身为皇后理应替圣上分忧,岂敢存这种有失体统的私念?”容皇后闻言忙坐直了身,俨然正容道。
“孤既为君,也为夫,为国事操劳固然重要,但为夫之职也不能忽视。”颜乔不以为然,继续笑道。
“圣上,娘娘,寒王妃来了。”这时,皇后的近身侍女轻步而入,禀道。
“这丫头怪有心的,臣妾病着这段时日,她每日前来问候。”听见自己的义妹来了,容皇后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向丈夫道。
“你对她恩重如山,她心怀感恩是应当的。”颜乔也冲皇后笑了笑,随即向那位侍女吩咐道:“让寒王妃进来吧。”
侍女应答着退了出去,很快,落英款步而入,其贴身侍女荷莲也提着食盒紧随在后。
“臣妾叩见圣上,皇后娘娘。”落英始终低垂着眼眸来到帝后面前,恭敬施礼。
“起来吧,难得你贴心每日前来看望皇后,当初结这姐妹之缘倒是没结错。”颜乔放下已空的药碗,淡淡瞟了一眼跟前的寒王妃,她一身素净,还是那般仙姿佚貌,令人见之心醉神迷,然当着皇后的面,他故作冷淡与之生疏。
“是啊,臣妾从小无姊妹,如今得了个贴心的妹妹,也算弥补了年少时的一份遗憾。”容皇后也当即欣慰笑道。
“承蒙皇后娘娘当初不嫌,荼蘼才有幸得此殊荣做了皇后娘娘的义妹,这份恩情荼蘼永记于心。”落英朝皇后嫣然一笑,说完又从荷莲手中的食盒里端出一只青瓷盅放至桌上,回眸冲帝后继续道:
“这是今日臣妹特意为皇后娘娘熬制的八珍粥,有健脾益胃、补气养血、宁心安神之功效,圣上在此,不妨也尝尝?”
“你人来了姐姐就高兴,何必麻烦去熬那药粥?”容皇后先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见他不动声色才又道。
“若能让皇后娘娘快些好起来,臣妹天天熬这八珍粥也乐意。”
说话间,落英已将一碗八珍粥送到颜乔面前,颜乔接过粥碗,一双凤眸半垂着未再看她,他未食,而是自顾舀了半勺喂给了皇后。
在人前恩爱,容皇后尚有几分难为情,但见丈夫执意如此,转念也想寒王妃是自己的义妹又非外人,这才欣然接受。
在皇后的嘱咐下,落英默默坐到一旁,看着西月帝后情深,她那双泛着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她的皇嫂也如容皇后那般端庄温婉,可惜,大皇兄在世时,无论人前人后都未如此珍视过皇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