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固原城内的羌族人,都在问这个问题。
想要攻克这几无城防的固原城,对楚军而言,轻而易举。但楚军却没有动,在楚军面前,没有必要,为这种唾手可得的城池,损失人手。
段业看到一批又一批使者,被楚军击杀后,终于明白姚畅,为何要自暴自弃。
“留在城内,醉生梦死,还能苟活数日。”
“鼓足勇气,前去冲击楚军军营,那就是当场毙命。”
“投降?呵呵,对面的楚军,摆明了要拿东羌诸部的人头,来杀鸡儆猴,我们东羌诸部当年占据安定郡时,不也是如此?”
“为何只能我们东羌诸部屠杀汉人,汉人就不能反过来,屠杀我们东羌诸部?”
段业站在城楼上,无力地说着自己刚刚明白的道理。
他的内心,几经挣扎,还是没有勇气,直接带着自家轻骑兵,去撞击楚军的铜墙铁壁。
一口气没有提起来,城内的东羌诸部,便也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有毒的粮食不能吃,那便只能抢自家牧民的牛羊。
牛羊吃完,还有马匹,马匹吃完,还有牧民。
短短十余日,东羌诸部,很快就在城内陷入了仇杀之中。
而名义上,拥有最强大实力的姚畅,看着这番景象,也不过是哈哈大笑。
转头,对自己年幼的儿子说道:“姚柯回,要不了多久,楚军必然攻城,城内十万军民百姓,多半都会被杀,但按照规矩,你们这些十岁以内的幼儿,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若是活下来了,不要想着给我们报仇,以后就好好给士颂当臣属百姓吧。”
年幼的姚柯回,被他母亲紧紧抱在怀里,茫然无知。
这位历史上,在蜀汉和曹魏之间,摇摆多年的东羌首领,此刻想不通,为何自家好不容易住进了汉族的大房子,却很快就要灭亡了。
姚柯回,曹魏的绥戎校尉,后为晋朝官员,姚弋仲之父。
姚弋仲,南安郡羌族首领,后秦基业奠基人,姚苌之父。
姚苌,叛杀苻坚,建立羌族历史上最有存在感的后秦政权,成为五胡之一。
“起火啦!”
“敌军攻城啦!”
最终,士颂还是失去了耐心,选择了攻城。
或者准确来说,是放火焚城。
楚军的投石车,将大批的引火之物砸入城内,然后射入火箭,在城内引发大火。
早就陷入混乱的东羌各部,没有谁会去救火,大不了房子烧就烧了呗。
甚至还有不少人,想要趁火打劫,抢夺粮食。他们故意在城内胡乱叫喊,说楚军攻城了。
固原城外。
士颂带着徐晃和陈矫等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城内的火,越烧越大。
时不时还有羌族轻骑,从城内窜出来,但这些人一旦靠近楚军军营,就被无情射杀。
“等大火熄灭,诸军四面攻城,城内余下的那点人,一个不留。”
士颂对于东羌各部,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给对面,甚至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给对方。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等到城内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徐晃率军从南面攻城,成公英从西面进军,乐进所部从东面出发,赵昂带着陇右军从北面行动。
四面一齐动手,冲进了大火灰烬中的固原城。
城内,满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姚畅,段炎等当时被陈矫点名的东羌诸部落头人,早就自尽。
只是固原城县令府邸之中,居然有一地窖。
地窖内,居然挤满了不到十岁的孩童。
原来,在所有人眼中,已经自暴自弃,放弃了希望的姚畅。早就暗中派人,把东羌各部中的孩子,集中起来了。
大火燃起后,他将这些孩子送入地窖,而后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妾,又堵住了地窖的入口。
在确认楚军入城后,他仰天长笑,大骂老天不公,自刎而死。
当然了,城内也有其他苟且偷生的东羌氏族,但在楚军的围剿下,绝大多数都被搜索出来,当场斩杀。
还有人想要暗中偷袭楚军,抢夺楚军服饰,趁机逃走。
不过这些亡命之徒的结果,也只有一种,那就是被楚军反杀。
“领头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士颂没有进入城内,只是走到了固原城城边,用笔刮了一些灰烬,然后掏出了自己的小本本。
“说是叫姚柯回。”陈矫拱手行礼,他在得知有这么几百个东羌族孩子时,还是起了恻隐之心,想来给他们求一条生路。
听到这个名字,士颂笔锋一顿,心想要不要见见这位羌族后秦帝王的先祖。
“不过是个小屁孩罢了。”
可转念一想,见到了又能如何。
这种人,自己怎么可能留下,还不是用天御剑一剑斩了,然后用他们姚家的血,划去羌族这一页复仇的纸张罢了。
“楚王容禀,北面草原戈壁之上,历来都有规矩。即便是灭族仇杀,也不会祸及无辜孩童,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杀了,有损我楚国仁德之名。”
听着陈矫的劝说,士颂笑了。
“季弼先生这话说得,我士颂在番邦之中,何日想要过仁德之名?当年在日南郡灭占族,前不久在武都郡内灭氐族,还有今日焚城,灭杀东羌各部十万人口,他们这些番邦蛮子,会觉得我士颂是仁义之人?”
最后,士颂摇了摇头,还是用城墙上的灰烬,抹去了代表羌族的这页纸。
末了,对陈矫说道:“不过,既然是季弼先生所请,我自然不会赶尽杀绝。”
士颂也看出来了,陈矫其人的智谋才干,比杨修,邓芝二人强上许多,后面国家治理发展,还是需要别人出力的,这点面子,还是要给别人的。
但是建立后秦政权的姚家,士颂可不会不管。
“所有东羌部族的孩子,男孩全部阉了,女孩送去南面教坊司中为歌姬,全部学习汉文礼法,所有东羌文化习俗,民族信仰,教育传承之物,一律销毁。”
“尤其是那个姚柯回,一定给我阉干净了。”
至此,陇右诸郡,算是彻底安定,境内,再无反抗楚国的势力存在。
士颂让赵昂,王异夫妻领一万整编后的陇右军,配合楚军的五千本部人马,就守在安定郡,防着北地郡的匈奴别部。
而后,他自己整编军队,把目光投向了河西四郡。
这边,早就因为贾诩的一封公开书信,吵翻了天。
贾诩本来就是武威郡内的姑臧人,从小就有智慧之名,在武威郡内,一些门阀权贵内部,名声不小。
后面他跟着董卓的队伍去了关中,搅动天下风云。
如今,又是士颂倚重的大臣,在楚国体系内,高居太尉之职。
武威郡内,他的名声那是更加响亮了。
他写下一封公开书信,让暗组的人送入武威郡,甚至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等地,也都开始流传。
信件内容,简单明了。
楚国二十万大军,已定陇西和陇右诸郡,雍凉之地,唯剩河西走廊,尚且处于混乱之中。
他贾诩本着照顾家乡的情谊,给河西走廊的同乡们,一个机会。
“若愿归顺楚国者,接受楚国新法,诩不才,在楚国略有颜面,可保全归顺之人,宗族安全,不失富贵。”
“若遇抵抗者,武都氐人,安定东羌,其下场,便是先例。望诸君三思。”
此时的河西走廊上,原本名义上的雍王马腾,已经自己撞死了。
马超不敢返回姑臧城,只是让庞德庞柔兄弟二人,回来集中剩余人手,而后去西羌国与他汇合。
但是马超果决逃走,放弃了姑臧城,河西走廊上,还有不少小军阀势力,或者说本地的豪门世族。
其中,武威郡内,便有颜俊,王秘二人为首领的两大世家,张掖郡内有军阀和鸾,酒泉郡有世家领袖黄华,西平郡则有名义上的太守麹演。
甚至还有流窜此地的羌族头人邻戴,不过随着东羌诸部覆灭的消息传来,他不敢留在汉族境内,带着流窜的部落,也退回了西羌国,后面再次成为了马超麾下将领。
此时的姑臧城内。
这些河西走廊上,还能拿出一定军力的小势力首领,正拦着庞德庞柔兄弟。
“庞将军啊,神威将军如何就放弃了河西走廊诸郡了呢?”
“庞将军你麾下已经聚集了两万多人,我们把手上的部队凑一凑,也能有个三万人马,再加上神威将军那边还能有两三万人,然后再拉些壮丁,撑下场面,怎么也能能有十万人马,为何不守一守姑臧城呢?”
庞德心说,你们这些人,是没有和楚军交手过,不知道楚军的厉害。
他先是叹了口气,说道:“楚军强悍,非是依靠军力多寡。”
“楚军之强,在于军械精良,战兵训练娴熟。听闻在荆州,有专门的新兵训练之法,只有合格的士兵,才能进入军队。和我们这种随便拉人进入军队的部队比起来,完全不同。”
而后,他兄弟庞柔也说道:“神威将军的意思,诸位若是真想要守住自家基业。可以集中部队,和我们一同前往西羌国。”
“在那里,我们先把军队集中编练一段时间,待军队训练完成后,再找机会杀回雍凉,赶走楚军,收复自家失地。”
听了这话,河西走廊上,这些军阀世家们,各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选择。
庞柔趁热打铁,说道:“当然了,如今贾诩的公开信,大家也都看见了,若是大家愿意舍去自家基业,归顺士颂,从此做个富家翁,我们也不会拦着大家,也拦不住。”
“但是大家想好了,那时候,自家手上可就没有曲部私兵了,生死存亡,都掌握在别人士颂手上。诸位可得想清楚了。”
颜俊拍了一下桌子,大喝道:“若不是为了他楚国的狗屁新法,我们当然早就降了。”
“庞家兄弟,你们给个准话,若是我们跟着你们一起去西羌国,神威将军需要多久,才能回来雍凉,赶走楚国。”
庞德略微思索,回答道:“快的话,两三年,慢的话,只怕五到十年都有可能。”
见有些人神情低落,他立刻补充道:“但是你们别忘了,士颂的敌人,可不仅仅只有我们雍凉这一个方向。”
“中原争霸,才是士颂主要关注的位置,一旦他和季汉曹魏之间,发生了冲突,我们收复雍凉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武威郡内,另外一家豪强领袖王秘则问道:“庞将军军队人马已经集中好了,不知何日启程,我们还有多少时间筹备。”
庞德也不管问这话的人,心里有什么小九九。但他知道,东羌诸部完了,贾诩的劝降信来了,他必须得走了。
否则继续留在这里,可能就会走不掉了。
“就这几天了吧,我会向西北而去,穿越河西走廊,绕路进入西羌国,诸位之中,若是有愿意一起走的,随时可以加入。”
之后,这些人又皱着眉头商议一番,但和从前数次商议一样,没有人可以拿定主意。
只有王秘回到自己在城内的临时府邸后,又偷偷走入内院,把这次河西群雄讨论的进展,对两个特别之人,进行了介绍。
这两人,看穿着样貌,正好一文一武。
他们二人,一个叫张既,一个叫毋丘兴。
说起来,二人都是东汉朝廷派到河西来的官吏。
只是曹操死后,天下形势,风云突变,他们二人在雍凉一没有根基,二不被马腾信任,于是也就只能蹉跎岁月,混迹底层。
还好,武威郡内,除了马家外,还有其他的小军阀。
这两年,他们成为了王秘的幕僚门客,为王秘出谋划策,训练曲部宗兵,也算是有些事做。
“二位劝我,一定要听从贾文和的劝说,归顺楚国,才是保命之策。”
“对此,我是认可的。”
“但若是让我从此之后,就当个富家翁,任人鱼肉,我却也心中不甘。”
“若是我串联诸家,杀了庞德庞柔兄弟,吞了他们的人马,投效士颂。会不会得到士颂的认可,不求重用,能和陇右杨阜,赵昂那样的待遇,就好。”
张既和毋丘兴对视一眼,都知道眼前这位“恩主”有些异想天开了。
毋丘兴开口劝道:“大人,别的不说,那庞德也是西凉有名的猛将了,除了神威将军外,西凉群兄,能胜他的,又有几人?”
“大人的机会,只在庞德带走马家军后。”
而张既也说道:“若是大人有心在楚国出仕为官,想要立下些功劳,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用手指戳着面前的石桌,分析道:“如今,颜俊,和鸾,黄华,麹演等人,犹犹豫豫,不知何去何从,正好可以拿来做文章。”
“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得让庞德庞柔兄弟,早日离开才是。”
“还请先生教我,当如何行事?”王秘见有戏,也立刻求教起来。
张既说道:“听闻庞柔还不走,和他妻子不愿离开有关,这事好办,我已安排人手去办。”
“至于我们,自然是暗中送去秘信,归顺楚王。但我们也需要保证河西走廊上,诸路军阀之中,有些人是不愿意投降归顺楚王的。”
“我们只要杀了这些人,以他们的人头请功便是。”
说完,张既以手作刀,在空中比划了起来。
这些河西军阀世家,这些年,争斗不断。
此刻即便是能坐在一起商议对策,但私下回到自家军营驻地,暗中想要动手的人,可不仅仅只有王秘一家。
有人想要准备投名状,有人则是想要吞并其他的人势力,增加和士颂之间谈判的筹码。
姑臧城内,就差最后一个促成混乱的契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