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咱们还是来得太着急了,行伍里有坏人呐!”
一目十行的扫过这份急报,侯杰抬头望天,心累的长叹一声。
内忧外患,兵力不足,这局还怎么打!
留在巴州看守楼船的,除几个伤势较轻的徐家老兵,便是所有的他家部曲。
而一行人分头行动,给那些看家兵卒的理由是,他们打算抄近路去梁州求诊,以防伤势较重的兵卒情况不妙。
但实则,能从战场上走下来的兵卒,就没一个受了严重伤势,战后敷上酒精绷带后便没有大碍。
毕竟,与巴人厮杀时,最惨烈的战场只有一点,那便是与巴拉莫正面对抗的那部分。
擦着即死,不是形容词,而是陈述。
战死沙场的六十三位兵卒里,仅那一个缺口,便产生了五十有余的伤亡。
显而易见,巴拉莫这个畜生,简直就不是个人!
顺利瞒天过海后,李斯文一行轻装简行,日夜兼程,总算是在次日傍晚,顺利抵达利州城外。
虽说利州属于下州,实打实的穷乡僻壤。
但远远望去,利州城楼灯火通明,虽说繁华程度远远不及京城,但也称得上是安居乐业的土壤。
当城墙上的守兵看到队伍里,根根森立的‘李’字旗后,不疑有他,当即打开城门,派人迎了上来。
“敢问来者可是蓝田公!蓝田公,你可算回来了!”
一个校尉快步上前,脸色惊疑,直到确认李斯文的身份无疑,这才拱手行礼,说道:
“听闻您在天马山遭遇僚人袭击,应国公已经在府里等候佳音许久,若再没个消息,援兵都要出发了!”
对此,李斯文不敢苟同。
要说武士彟担惊受怕还有可能,援兵...呵,说的怕不是苏定方一众。
就利州这个被世家筛成马蜂窝,人还没出发就暴露目的地的郡县,武士彟能调得动兵?
这些世家出身的官员,巴不得他受挫!
反正他告诉留守部曲,他前往梁州求医,传信武士彟是固守巴州,等待求援。
事后查清巴人又跑到哪里埋伏,那就是哪里出了问题!
出于礼节的淡淡点头道:“辛苦校尉了,事不宜迟,咱这就去府上见过应国公。”
言罢,嘱咐薛礼将被俘僚人、统领巴拉莫先押下去,严加看管。
自己则带着侯杰、裴行俭直奔应国公府。
应国公府内,武士彟正坐于正堂大厅,手里攥着一封书信,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此时正堂里的气氛格外凝重。
利州的各重要官员分列坐于下首,各个低着脑袋,眼神频频相顾。
“砰!”
陡然,武士彟拍案而起,将书信重重扔在桌子上,指着它,嗓音里满是怒火:
“蓝田公在巴州遭遇僚人围剿,上千僚人,带着我大唐制式兵器,守在药田附近设下埋伏!
你们告诉我,为何直到现在,除了巴州的这份求援信,本公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你们一个个的拿着朝廷俸禄,平日里又自诩能臣良将,一说起僚人便是愤慨激昂,不费吹灰之力。
可这次呢,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是不是蓝田公战死巴州,你们还打算隐瞒不报!”
堂中官员沉默不语,各个低眉顺目,却没人在意武士彟的质问。
贞观二年,武士彟上任利州都督。
招辑亡叛,抚循老弱,赈其匮乏,开其降首,期年之后,郡境又安,使皇帝大悦。
真以为武士彟是个治世能臣?
若不是武士彟事前承诺,上任后不再插手利州事务,他们这些当地官员,又怎么会配合武士彟安抚民意。
这也是为何,整整五年时间,武士彟仍旧是光杆司令一个,处处束手束脚,毫无作为。
武士彟也清楚,利州并非自己的一言堂,消息严重堵塞。
但这也绝不是这些人隐而不报的理由。
万一李斯文真战死巴州,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承受陛下的怒火!
思索至此,武士彟冷哼一声,勃然大怒道:
“僚人作乱,袭杀当场勋公,怕不是在效仿当年李孝常一事!
你们隐而不报,是与巴人勾结,意图谋反,还是说另有居心?
本公严重怀疑,你们当中有人私通异族,颠覆大唐政权!”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谁也承担不起。
官员们眼神商议中,一位身穿浅青色官袍的九品小官,战战兢兢的起身开口:
“国公误会,某等皆是汉人,同属朝廷官员,一心向唐,如何敢私通蛮夷。
只是僚人向来居无定所,行踪诡秘,某等...也实在是没成想,他们会突然聚集天马山,公然袭击朝廷部队...”
“哼,没想到?”
看着堂下脸色各异的官员,武士彟只觉得头疼。
虽说细查下去,这群王八羔子没一个手脚干净的,但现在毫无证据,他又能如何处置。
总不能拿着鸡毛当令箭,按着族谱来个大杀特杀吧?
这群世家子弟勾结多年,沆瀣一气。
今天他武士彟敢动一个,明天等着他的,便是全体世家的联手抵制。
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别人什么下场尚未何知,但他武士彟,绝对没好果子吃!
这便是多年来,哪怕对山南、江南两道死活不交税,气得李二陛下一说起江南士族便恨得牙痒痒,但朝廷依旧无动于衷的缘由。
这群世家豪门扎根地方多年。
以联姻为脉络,彼此勾结,将江南、山南各郡县经营得密不透风,几乎成为了他们自家的生意。
就算朝廷想插手,也无从下手。
而若朝廷欲举兵南下砸场子...
这群没有丁点家国情怀的世家豪族,是真的敢纵容异族烧杀抢掠,任由局势糜烂!
武士彟大手一挥,几乎是气得头脑发昏,全然不听这群人解释。
冷笑道:“你们在利州任职多年,连僚人的动向都查不清,还有脸说没想到?
蓝田公是陛下派来平乱的,若是他出了意外,你们担待得起吗?”
面对武士彟的威胁,部分官员不以为然,窃窃私语道:
“僚人素来只在山林里活动,言语不通,咱们的人根本就混不进去,哪来的眼线!
再着说,蓝田公带走了两百精锐,全甲打兽皮,怎么可能会出事...怕不是这人在危言耸听!”
听着这群人的恶意猜忌,武士彟是气得浑身发抖。
都特么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敢任着性子胡来,诬陷同僚,真当苏定方不敢杀人是吧!
想起这茬,武士彟冷冷打了个激灵,怒而拍桌,训斥道:
“别吵了,人命关天,去把楼船校尉叫来,即刻点兵,亲领两部旅帅前往巴州驰援蓝田公!”
绿色官袍的利州折冲府文散官,面露难色,回道:
“禀国公,楼船校尉萧灌称病多日,久不见病情好转,已经前往邓州求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