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梧听这话倒也不争,重又开始宽衣解带。伏白印诧异,惊问,“召太子这是做何?”
“再给你瞧瞧我身上的伤!可都是那几个蠢卒子的作为!我好歹是一国储君,来此又是与天家议联姻之政,不说是天子上宾,可也是城中贵客罢!然几个微末之流竟敢棍棒相欺,污言相辱,不说是以下犯上,可也是寻衅滋事吧?我等杀之以求自保,又何罪之有?”
伏白印被问得一怔,缓了片时方道,“此是诏狱!你等在此本就是戴罪之身……”
“戴罪非是定罪,又岂容几个贱卒滥用私刑?京畿之地不是法度森严吗?岂可人人执杖?”
伏白印终被问到哑然。他本想强欺,却强不过形势所迫;又想论理,却又论不过风梧狡辩。未料出师即败,还真真是羞煞人也!却也不管了,道理也不必论,还是用强!他抬手一挥,喝令左右,“先将那侍从给我拉出来!执罚五拾鞭!余者再议!”
“你敢!”风梧不等甲士上前,先一声厉喝制往局面,整理衣容向后撤了两步,护在青鸿身前,指伏白印怒斥,“伏白印,你今日敢动我等分毫,我管叫帝姬暴尸北境!”此言一出惊煞众人。
角落里的青鸿本已忧惧于伏白印的强横,正担心自己会被强拖出去执鞭刑,而风梧一言又叫她且惊且骇,骇然之下竟忘了自己的忧惧。使帝姬暴尸北境?这话他也说得出?莫不是疯了!
伏白印更是看怪物一般看着风梧,冷冷质问,“召太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甚么!单凭你这句狂言僭上,我就可以治你个抽筋断骨!来人!”
“休再狂吠!且先回去查查你爹案上卷册,有无北靖递来的国书,上言请婚,央求帝姬下嫁!且再去问问皇室该如何应对,若然不应,可另有兵将抵挡北靖的虎狼之师!一群蠢物!”
伏白印再次愣住,感觉自己每一次重拳都像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力。北靖也想求娶帝姬?他一个远地外族凭甚么?简直恬不知耻自不量力自取其辱……除非——他虎狼之师也已屯至边关!
伏白印只觉脑子嗡嗡作响,背上渗出一层冷汗。好大的一盘棋!深谋远虑啊!伏白印重又定神看向牢笼里的召太子,试探着问了句,“召太子的银钱莫不是竟也使到北境去了?”
风梧淡漠一笑,“银币之流,四境皆通。然帝姬之嫁,非我南召莫属。若非托词我南召已娶,何以应对北靖悍使?而若想使我南召应婚,何敢使本太子再受半分屈辱?你等可知利害!”
自是知道利害!伏白印至此不得不点头赞服,今日也算遇上高人了,此样连环棋局谁人能破?天子怕是还不知晓吧!那几个蠢卒险些坏了大事!也是死有余辜!伏白印心里骂着,眼睛仍瞟过始终未曾作声的“侍从”,知今日倒是拿他无法,只能回去与父、祖议了对策,再来治他!
临到去时,伏白印又扫了眼牢笼里的陈设,吩咐属下,“为召太子备上好的饭菜,另置美酒!记着,须得是南国的媚儿酥,管饱管够!”尔后又半是讥讽半是试探地询问风梧,“惟是忧心召太子饥不择食,又或是只一道菜吃得腻烦,请问召太子可需乐妓舞伶?或是顶俊秀的童子——自是胜你那侍从百倍!召太子若爱,皆可为你送来!那可都是你南国上等的货色!”
风梧面色转阴,盯住伏白印,缓缓道来,“我也是忽然想到,确有一事劳印少主代奏天子,帝姬若要入我南国,须得陪嫁奴役百人,媵妾数十,其中半数当以伏白之姓充之,否则,不迎!”
伏白印咬牙握拳冲到牢前,“风凤卿!你不过是小小封臣!莫忘了大昱皇朝始自谁家!”
风梧笑了,“这话——你胆敢对天子再吼一遍?伏白印!莫忘了大昱皇朝现今是谁家坐镇!”
伏白印顿又哑然,怒冲发冠,却又全然奈何不得一个牢笼之囚,真真恼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