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本就不是世间常见的异兽,能被人驯化到通人性识人心就更是罕见之奇观了。而那驯化雪狼之人是身在东越还是也入了帝都?若真是他教导了青澄所有应变之策那他可谓料事如神!亦或可以说是他铺排了这一盘大棋,而后不过是执青澄这枚棋子入局,观势搅局而已!
勋帝心思游走,终省悟到青女有孕不过是这场风云变幻里最小的一缕邪风!无论是南召百里启,亦或是东越布局人,他们要的皆是一场足可祸乱天下的烽火狼烟——即玉青两家之战!
南召百里启自然是为其主上图谋,欲使风室坐收渔翁之利。那么东越布局人意在何为?借故倾覆玉室篡夺皇权?布局人是青鸢?蔚朔绝无此胆更无此识!以幼子亲妹为棋?青鸢狠辣!
勋帝又在琼霄宫停了许久,谁人也不知大殿前这位玉冠锦服举目苍穹的帝王倒底在思谋何事!
秋风阴冷,勋帝终觉风彻肌骨无一处不生寒,才恍了恍神收回目光,敛了敛心意,拂袖去了。
天明时分,帝姬玉姣的寝宫里,等人高的铜镜前,紫檀木的衣架上,悬挂着一副水墨人像。帝姬玉姣由侍女搀扶着临到镜前梳妆,铜镜内映出娥眉淡扫,柳目藏娇,顾盼间却见得身后另有一副长眉墨染,星眸炯然,帝姬玉姣很是一惊,蓦然回首,只见一位郎朗少年正悬在自己衣架上。她不禁凝眸端望,总觉似曾相识,少年人的神采飞扬,清俊勃发……是了!是那位召国太子!皇嫂嫂曾拿给自己看过,说是皇兄预备议亲的人选,故尔特地悄悄问她意思!
勋帝这位胞妹将过及笄之年,又是生养于最最富贵之家,未染世事,不识人间,只知放眼所见处处繁华,信手拈来皆万事无暇,故生就一副纯然心性尚不曾经历任何风雨。她对眼前这位被皇兄选定的议亲之少年,心下是再欢喜不过。论尊贵,乃是国之储君、未来君主;论相貌,都道南人貌美,而此少年可称得上貌美众生中翘楚者;论境遇,那南国乃鱼米之乡,烟柳画桥,漫歌甜酒,想来繁华当不输帝都,柔煦当尤胜皇境!此生得此归处,欣欣然无憾矣!
帝姬玉姣正望着少年的画像出神,忽闻门外有宫人颂报,“皇后娘娘到!”声音回荡不休,一丛丛锦衣披着晨光鱼贯而入。玉姣闻声忙收敛心神,匆匆取下画像,仓促卷起,慌乱着藏进角落里衣裙之下,这才又重唤侍女,继续梳妆之事。只是她自己不觉,面上早已是朝霞漫起!
皇后受勋帝之托,教导照拂皇家唯一的嫡公主应对议亲联姻之宴。此等大事不只关乎帝女婚嫁,更关乎皇家威仪,及至天下安危。皇后深知此是勋帝稳固皇权之重计,故于当前境遇下愈发不敢轻忽。如此早早便来了玉姣的寝宫,锦衣翠袍备了数件,珠钗金饰更是奉来数箱,并胭脂水粉等妆扮之物,一一堆向玉姣的妆台,很快便将那本就娇小的身形围个水泄不通。
玉姣毕竟年幼,于情之一字将明未明,乍见少年人的画像已是心口砰砰乱撞,而今又见皇嫂这般架势——直如自己幼年时亲见公侯贵女梳妆出阁之盛况,不免又添一段娇羞与忧怯。
皇后见自家这位小姑面浮红云、眼底藏羞,便知事之大概勋帝必是与她说过了,便也无意赘言,只又故作羡赞地称颂了一番此样“佳偶天成”,“神仙眷侣”之结合,惹得玉姣愈发羞涩难当。
最后,皇后终是诚挚叹说,“陛下原还叮嘱我来做说客!只是这样好事又何须说客!嫂嫂说句咱自家姑嫂体己的话,妹妹此生是顶好的命数!想是自古帝王公侯之联姻,为着利益算计,舍了多少女儿家的闺阁幽情!或是许配莽汉或是远嫁匹夫,好一点也不过是面上相敬如宾,私下则彼此陌路,能得称心如意郎君者实少之又少!皇妹今得此少年郎君,实谓无憾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