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刘师长的意思,其实他想让姜芙负责托儿所。
但姜芙婉拒了:“实不相瞒,我是独生女,家里没有弟弟妹妹,对孩子的事儿一窍不通。”
想到她的家世,即便有弟妹,也轮不到她亲自去照顾,刘师长沉默了。
姜芙转而帮李嫂子争取:“她热心爽朗,年富力强,又是孙团长的爱人,在家属院里一呼百应,具有群众基础。”
经她提醒,刘师长也想起来:“孙团长好像有四个儿子?”
姜芙点点头:“李嫂子把孩子养得很好。”
这年头,生十个孩子,只活下来五六个是常态,夭折率特别高。
像李嫂子这种生四个活四个的,除了说明身体底子好,也说明养育得法。
于是,刘师长拍板,定下了由李嫂子担任托儿所所长一职。
不过姜芙也没忘了提醒他:“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咱们的同志至少要会认、会写常用字,不然连个记录都做不了。”
说起这个,刘师长忍不住露出郁闷的表情:“字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字!让他们学几个字,跟要了老命似的!”
他一挥手:“想在托儿所干的,就得给老子学!现在不会不要紧,学上一年,学上三年,还不会吗?”
一直学不会的就给老子滚蛋。
这句话,刘师长到底没好意思当着姜芙的面说出口。
除了所长之外,还要招收三名托儿所老师。
是的,姜芙从一开始就强调,在托儿所工作的就是孩子们的老师。
只有让孩子们先尊重老师,才能愿意听她们的话。
李嫂子也愁:“那我要是所长了,我招俺家三娣进去当老师,那不是成那啥了?”
她不会说以权谋私这个词,但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姜芙劝她别想那么多,直接考核一下不就得了?
她对陶三娣的工作能力可是很有信心!
姜芙亲自制定了考核标准。
首先,身体不好、个人卫生不好的不能要。
且不说每天的工作强度摆在那里,体内有病,万一传染孩子咋办?
其次,年纪超过三十五岁的不能要。
现在的人结婚早,四十不到做奶奶的比比皆是,家里人多事多,牵扯太多,没精力扑在工作上。
至于文化程度嘛,不做硬性要求。
真要读过书,姜芙就留着安排到小学那边。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所以姜芙干脆来了一个现场面试。
有喂奶,换尿布,教孩子吃饭等等。
还有场景模拟,孩子不睡觉,你咋办?几个孩子打架了,你咋办?孩子想娘,哭闹要回家,你咋办?
很多人没准备,被问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更有甚者,一张嘴就是浓浓的乡音:“啥咋办,不睡就不睡呗,困了就睡了。他哭就叫他哭,哭累了就不哭了,哪个娃娃不哭呦。打架?谁敢打架,一人给一巴掌就好咯!”
得,全都不合格!
倒是陶三娣确实不负姜芙的期望,表现得可圈可点。
毕竟是自家孩子,李嫂子虽然担心别人说闲话,但私下里也没少叮嘱陶三娣,比如说收拾干净一点,见人三分笑,早一点去别迟到什么的。
至于考题,她是完全没有泄露的。
陶三娣从四五岁就开始带家里的弟妹,来了安东这边,又成天跟孙爱国等几个皮小子斗智斗勇,可以说带娃经验丰富。
而且,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说女干部都不梳大辫子,拿剪子给自己修了个齐耳短发!
你还别说,看着确实麻利了不少。
因为担心选不中,又担心选中了还得学文化,左右为难,陶三娣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的,整个人瘦了一圈。
在姜芙看来,那就是窈窕。
以前的陶三娣多少有那么一点粗壮的感觉,尤其腰臀。
虽然说屁股大了好生养,符合这个时代挑儿媳妇的审美,但男人却未必,尤其是那些见过城里女人的。
不然咋有那么多嫌弃老家媳妇,闹着要离婚,非要另娶的军官和干部咧?
连陶三娣自己都不知道,她一站在那里,有好几个年轻的连长营长都在偷偷看。
今天的面试,就在师部门前的空地上进行,可谓是轰动整个驻地。
不少人都借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往这边走一趟,就想看一眼热闹。
最后,陶三娣位列第一,和其他两个女同志一起成为了托儿所的第一批老师。
“俺真的选上了?俺滴个娘嘞!”
一激动,陶三娣又蹦出家乡话,泪花直在眼窝里打转儿。
她忽然意识到,哪怕不嫁人,自己也不用回老家了!
她有工作了!
她能养活自己!
不用担心被赶走,不用担心吃白饭,更不用为了不招妗子烦,从早到晚舍了命地找活干!
李嫂子也高兴地抹了抹眼睛。
都是从姑娘过来的,陶三娣那点担忧,她哪里又真的看不出来呢?
只是他们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啊,多一个人吃饭,家里确实紧巴了不少。
如今好了,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拿工资的人!
李嫂子拉着陶三娣,苦口婆心地劝道:“人家对你恁好,你咋就好歹不分?老是对小姜拉个脸子干啥,就算人家真的是资本家出身,也没剥削你,还给你找了工作哩!”
陶三娣扁了扁嘴:“妗子,我听刘大娘说,她爹捐了飞机,打美国鬼子呢!不算坏人,算好人了。”
那可是飞机啊,得多少钱!
说捐就捐了!
看在飞机的面子上,陶三娣决定以后要把女妖精,不是,姜芙也看作革命同志。
这几天光顾着筹备托儿所的事情,所以李嫂子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听陶三娣这么一说,她又惊又喜地拍起巴掌:“都捐飞机了还不算好人?那肯定是好人了,我就说嘛……”
同一时间,姜芙也收到了姜父的来信。
信很厚,足足写了十几页纸,姜父把在电话里没能详细说的经过都写了一遍,以安女儿的心。
最后,他告诉姜芙,等工厂交接完毕,自己就会南下。
他说年轻的时候为了生计,东奔西跑了大半个国家,但都是一走一过,从未驻足停留。
趁着还能动,他想出去走走看看。
一封信,看得姜芙边哭边笑。
信的末尾写着日期,距今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她算算时间,姜父此时大概已经离开了盛阳。
如果有缘,他们一定还能再见。
把信收在箱底,姜芙洗了脸,然后斗志昂扬地继续工作。
半个月后,姜芙升级成为姜校长兼语文老师兼数学老师兼音乐老师兼美术老师兼体育老师兼一年(甲)班班主任……
“班主任”还是新兴事物,是1951年才出的新规定。
姜芙:“我就是主打一个全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