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宣闷闷不乐,暗忖:水匪谋财害命,怎么能因为他害了别人,放了我们一马,就感激他呢?何况,当时我们带有那么多护卫,又有官员身份做护身符。他不害我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毕竟干坏事也要量力而行,考虑成本。
她在唐风年面前实话实说:“给水匪家眷送银子,我感觉怪怪的。”
“水匪谋财害命,恶有恶报,罪有应得。那些被绑上大石头,沉尸水底的人才是真的可怜。”
“何其无辜?”
唐风年拉她的手,去书房说悄悄话,商量此事。
“宣宣,安抚水匪,与招安海盗像不像?”
赵宣宣眼神如同阳光冲破迷雾,瞬间明白,暗忖:风年自从来到福建,天天研究怎么招安海盗、倭寇,满脑子都是这个,如同中毒太深。
她深呼吸一下,决定算了,不再计较此事,于是说:“是有一点像,但我觉得水匪更坏。”
“因为海盗很多时候只劫财,不害命。”
唐风年眼神冷静,显然明白二者区别,微笑道:“可以在此事上做文章,如同抛砖引玉。”
“到时候,招安使者见到海盗、倭寇头子时,聊起此事,证明官府宽宏大量,有诚意,不会赶尽杀绝。”
赵宣宣想一想,有点吃惊,问:“你是故意的?对老船夫的投桃报李乃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将来使海盗、倭寇放松警惕?”
唐风年郑重其事地点头。
赵宣宣哭笑不得,抓住他的左手,翻看他的手心,仔细观察每一条纹路,后悔自己没学过算命,轻声说:“风年,你的城府越来越深了。在你面前,我像个傻瓜。可是,以前我明明不笨呀!为什么呢?”
唐风年溢出笑声,任由她把玩自己的左手,说:“官场如同修炼之地,要么修炼成妖魔鬼怪,要么修炼成人精。”
“如果城府不深,命就不长。”
赵宣宣听得“噗嗤”一笑,追问:“在当今官场,比你更厉害的,有多少个?最厉害的那个,是个什么样的聪明人?”
唐风年摇头,无奈地道:“哪里数得清?时不时就冒出来一个厉害人物。”
“而那个看起来最聪明的,说不定明天就在别人的弹劾下倒台。所以,必须居安思危,不能做自大狂人。”
赵宣宣点头赞同,反正自己看手相看不明白,不会算命,干脆不算了,用右手在唐风年的左手掌心拍一下,然后十指相扣,眉开眼笑,调侃道:“如果真能把海盗、倭寇彻底招安,这成就和功劳不亚于新的海神。”
唐风年挑眉,没有接话,因为他一向脸皮薄,不擅长自吹自擂。
比如以前赵东阳在街边卖烤鸭时,王玉娥、赵东阳、赵宣宣和乖宝都大声吆喝过:“美味烤鸭,神仙配方,天下第一美味……”
然而,唐风年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书房窗外,忽然响起立哥儿的嬉笑。他正在跟巧宝玩你追我跑的游戏,又变得无忧无虑。
巧宝为了避嫌,避免别人再给唐风年扣上“豢养死士”的帽子,她干脆不去孤儿学堂了,而且把学堂教的东西也改变了,不再教那群孩子习武,转而请人教他们做木质器械,教他们养蚕、织布,还教他们医术,使他们有自食其力的本事。
至于练武,巧宝打算把自己的全部本领都传授给立哥儿。
但立哥儿有点不领情,因为他吃不了苦,爱偷懒、撒娇。
巧宝心潮澎湃,双手叉腰,昂首挺胸,一本正经地说:“立哥儿,你将来去考武状元。”
立哥儿摇头,稚嫩地说:“吃糖糖。”
他的小手正在剥糖纸。
巧宝摸摸他的脑袋瓜,毫不气馁,又说:“将来立哥儿做大将军,小姨做你的军师,打遍天下无敌手,好不好?”
立哥儿毫不犹豫地摇头,不给面子,专心吃糖糖。
巧宝无可奈何,偏偏又不能抢走他嘴里的糖糖,怕他哭闹,于是把他抱起来,带他去街上玩。
在她看来,这一招叫:放长线,钓大鱼。先培养感情,等立哥儿跟自己越来越亲近时,肯定对自己言听计从。
她打着这个“歪”主意,成为这个家里最宠立哥儿的人。
立哥儿心安理得地享受,被抱着、背着,到处玩耍,暂时看不透小姨的“阳谋”。
— —
眼看立哥儿跟巧宝形影不离,学说话越来越利索,越来越显现出聪明的灵气,赵宣宣和王玉娥都非常欢喜,顺便也乐得清闲。
毕竟,小娃娃就是磨人精,整天陪他玩,是很累的。
如今把小磨人精交给精力充沛的巧宝,赵宣宣放心做甩手掌柜。
不过,她也闲不下来,于是又重新给自己找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