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正在服侍萧煜喝药,外面响起敲门声。
侍卫禀报:“王爷,户部尚书姜大人来了,求见王爷,现在大厅等候。”
言卿喂药的手一顿,疑惑的说:“不知道姜大人有什么事。王爷先喝药,等会儿我去见吧。”
萧煜没有特别在意,随意“嗯”一声。
言卿对门口的侍卫道:“你让姜大人稍等片刻,我随后就到。”
“是。”
侍卫刚说完,就看到姜富气喘吁吁,大步朝这边走,另一个小厮跟在身后一脸为难。
“姜大人,王爷不宜见客……”
话没说完,姜富就打断他:“告诉王爷,我有急事见他,关于你们王妃的。”
姜富急促的声音传来,在听到和苏翎月有关时,萧煜什么也顾不得,吩咐言卿:“让姜大人进来。”
“可……”言卿看着萧煜的样子,心疼不已。
他不想让旁人看到王爷这样虚弱的样子。
“快!”萧煜催促言卿,因为心绪起伏,萧煜开始咳嗽起来。
言卿见状,什么也顾不得,对门口喊了一声:“让姜大人进来。”就立刻扶着萧煜,让内力缓缓渡入他体内。
姜富听到咳嗽声,心头一紧。
直到绕过屏风,看到靠在床头大口喘气的人,竟再也不敢前进一步。
面前这个人,已经瘦的皮包骨,脸颊凹陷,面色没有一丝生机,若非还有一些萧煜往昔的影子,姜富怎么都不愿相信,这是曾经那个清贵不凡的肃亲王。
“王爷,您这是……”
萧煜看到姜富,尽力让自己心绪平复下来,无力的靠在床头,想说话却没有力气。
言卿见状就替萧煜问出想问的话:“姜大人,你刚才说和王妃有关,很急的事是什么?”
听到言卿的声音,姜富这才从震惊中回神。
他立刻将昨天在太子府看到的情形说出来。
“尽管我很不想这样想陛下,可同为男子,我太了解他的眼神,就想过来告诉王爷一声,日后莫让月儿再去有皇帝的场合,没想到她进进了宫。”
“我本想着以王爷的身份,进宫能带月儿回来,可……”
萧煜现在的样子,莫说进宫,只怕连走路都成问题。
言卿眼见着萧煜红了眼,担心他情急之下又气血攻心,直接抬手劈在萧煜后颈,让他晕过去。
言卿扶萧煜躺下,给他盖好被褥后,起身沉着脸对姜富道:“姜大人,如你所见,王爷病的很重,受不得刺激,日后若是有事还请直接找我。”
姜富朝言卿颔首,说道:“抱歉,我不知道王爷病的这么严重。月儿,我自己想办法救。”
这时言卿才注意到,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听起来就是怪罪的意思,忙挡住姜富的去路解释:“姜大人,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也没有不管王妃的意思。”
姜富拍拍他的胳膊,道:“我知道,王爷现在这样,那只有我这个当舅舅的走一趟。”
*
苏翎月攥着自己的衣裙,颤声说:“陛下,皇后娘娘是臣妇的姑母,她将我养大,对臣妇来说,她就像母亲一样,臣妇也将您当父亲,还请陛下不要开这样的玩笑。王爷还在府中等臣妇,请陛下容臣妇先行告退。”
皇帝闻言站起身,慢悠悠朝苏翎月走了几步,嘴角勾起一抹笑,问道:“你不是想让朕派太医给何公公治病吗?不打算继续求了?”
看着面前因受到惊吓,身子微微发抖的人,皇帝逗弄心思更浓了些。
他像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不断给猎物展示诱饵,就是不让猎物吃到。
“也许你再求几句,朕就会同意。”
苏翎月攥着衣裙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
一边从小疼爱自己的何公公,一边是可见的危险,苏翎月陷入两难境地。
就在这时,勤政殿门口响起崔嬷嬷的声音:“陛下,娘娘似乎醒了,一直在喊陛下,求您去见见娘娘。”
狩猎被打断,皇帝的好心情没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瞥了苏翎月一眼后,皇帝大步走出勤政殿。
苏翎月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皇帝刚走,彩蝶就跑进来搀扶苏翎月,一脸紧张的问:“小姐,怎么了?”
苏翎月紧紧握住彩蝶的手,说:“没事,我们快走。”
扶着彩蝶的手,直到走出勤政殿,苏翎月立刻红着眼对彩蝶说:“们快去找彩衣,带上彩衣,现在就出宫回府。”
彩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家小姐看着像是受到很大的惊吓,不知道皇帝在里面说了什么。
但她这个样子,还是回府最好。
尽管心中余悸未消,苏翎月还是跟着一起,来到了坤宁宫何公公的院子。
若是没有办法,也许这就是见何公公的最后一面。
进到屋里,彩衣还守在何公公身旁,何公公不再年轻的脸上一片青色,他的眼睛半睁着,没有聚焦的望着青绿色帐顶。
看到往日那个慈爱爱笑的人现在变成这样,苏翎月鼻子一酸,哭着喊他:“何公公。”
听到苏翎月的声音,何公公的眼珠动了一下,目光聚焦,落在苏翎月的身上。
“月小姐,你来了。”
他的声音虚浮的泡沫一样无力,仿佛风一吹就能消失不见。
苏翎月在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尽力扯出一抹笑,忍着泪说:“公公,我来看你了。”
何公公嘴角动了动,像是想对苏翎月笑一笑,却没有力气,只看着他喃喃说:“在死前能看到月小姐,真好啊!”
苏翎月的眼泪再也没忍住,滴落在何公公的手背上。
站在一旁的彩蝶彩衣也没忍住,哽咽着小声哭泣。
苏翎月紧紧握着何公公的手,说:“公公,你不会死的,我等会儿再去求陛下。”
听到这话,何公公立刻用力握住苏翎月的手,嘴里喊道:“不!不!不能去!”
彩衣哽咽道:“小姐,刚才何公公听到你去勤政殿替他求陛下,就让我去找了崔嬷嬷,公公担心陛下会因为王爷为难你,崔嬷嬷去了吗?”
原来是这样。
苏翎月点头,说:“嬷嬷去的很及时,陛下没有为难我。”
听苏翎月这样说,何公公的手才松了些,似乎是意识回笼,他望着苏翎月的脸,笑着说:“死前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奴才从来没有后悔,真的。”
说完,苏翎月的手一轻,那双曾经温暖的大手,曾经将她举起来放在肩头的大手,落在洗的发旧的被子上,再也没有动过。
对上还望着自己,却没有焦距的眼睛,苏翎月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因为这双眼睛从前看自己的时候,都是笑着的,而她看到这双眼睛,也会不自觉跟着笑。
苏翎月微笑着,抬起手为这个陪自己长大的人合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