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只是大致说了一下城南的情况,人员、水利、道路修筑等等,这些有的是走定边州衙过来的资金,但更大部分是杨家开支,这是一种隐性开支,比如治安司人员投入,这是不会计入投入的,但这笔成本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不过是以现有财务方式很难详细计算罢了。
杨元奇道:“詹大人也许觉得我们虚列这些开支,但要是一笔一笔大家去追索,只会更多。就比如河流的疏通,城南受益的难道只是明月寨?城南区域却不用为此花一点银子。这种情况比比皆是。”
詹度沉思良久说道:“小杨大人,杨家产业呢?定边州衙给予了所有优惠。”
杨元奇道:“对,就是此间太多无法计算。所以在杨家看来,把城南人为分成州衙和羁縻,这原本就极其不合理。以前我父亲知定边,杨家一系哪怕有点怨言也不会多言,毕竟我父亲也在受益。不是针对詹大人你个人,换任何一知州,杨家都会觉得自己在做赔本买卖,而且前人种树后人乘凉,随着时间推移,越是后来的知州越会觉得杨家作为这里权势最大的家族,是在食利。”
詹度很是认真的问:“所以,杨家觉得自己亏得太多,所以觉得更该是杨家来主导。所以……”
杨元奇点头:“所以……杨家对盐定路的野望并无掩饰!”
詹度内心大震,这是众所周知却又不能言表的事实,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杨家人这么直白的道出来。
詹度说:“小杨大人,要是我把今天的对话以折子去往中枢呢?”
杨元奇摇头:“我不会认最后这句!”有些面子必须给中枢留。
詹度愕然,这种嘴仗官司打出来,就是他和杨家的生死对决。杨元奇会认和詹度因羁縻寨和定边州衙的管辖范围争吵,却一定不会认他说过的这句话。既然大家因此事起了争执,詹度说的话有夸大之词就正常。甚至,詹度清楚这场官司他很难赢,因为他输了,不过调换一个地方,杨家输了,就是家族的大难。中枢在解决这种事情时候,一定会想着缩小影响,而不是扩大事端。
詹度转瞬更是想明白,关键不是折子说什么,而是实际发生什么。他要上这个折子,显然城南就不会放手,一旦他不放手城南,现实就是他还赢下了这场争端。
詹度嘿嘿:“好算计!”他手里的牌不够,杨家可以现行方式拖下去,只要拖下去城南就还是笔“烂账”,分不清羁縻和州衙。现在这么一想,难怪杨兴武北上,陈氏并不过来,潘金莲这个少主母却是一直滞留定边。这也是杨家的一道隔离墙,起码就杨兴武这个经略使,定边他是收敛的。
詹度静下心来,这是最差的局面,杨元奇和潘金莲既然来拜见他,这一定不是他们要的结果。
詹度喝了一杯茶,故作轻松的问:“小杨大人,杨家的底线在哪里?”
杨元奇内心一松,他何尝不担心詹度拼个鱼死网破,他在施压时候,就是赌詹度同样有野望,詹度有他的官途,他现在上升就很快,作为定边知州,他需要借此机会继续跨出一步。詹度这个时候问出这一句,他的要求就不会太高。
杨元奇说:“詹大人,杨家需要的是城南税赋归属权,但所有相关政事都是詹大人的带领下。”
詹度“……”
杨元奇道:“这里有学堂,有安乐坊,有商行,甚至还会有匠司。所有的这些才能让城南安稳下来,流民才得以聚集。”
詹度懂杨元奇的意思,只要他不插手城南,这些就都是在他指导下做的。
杨元奇继续:“哪怕城南要改土归流,这些才是基本。没有这些,一切说的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将来能否改土归流那是将来的事,这得时机成熟,这不是他詹度一届知州就能办到的,但他做的这些就是基础。
杨元奇的想法则是所有这些东西杨家投入是大,朝堂要拿去那就拿去,哪怕拿去了大家也会记得当时建设这些的杨家。但恰恰是这些东西朝堂不会要,这些是长期的投入收效却是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真正感兴趣愿意认真做的人,他性子又不会想着拿回去。
詹度说道:“税赋可以按着羁縻寨走,我需要流民入户的数据和详细情况。”
杨元奇想了想点头。
詹度内心大喜,这其实才是他的底限,在边境收拢流民,相应的安排一些安置政策,这一切出自他之手,他这个知州就一定是上等评价,别管具体谁负责办事,詹度是知州,事情就在他领导下。
詹度清楚杨家在盐定路的权势,更明白杨家的野望。当杨元奇不再掩饰,他这个知州能做的就不多。中枢会撑他这个知州,这种支撑只是在他和杨家争权时候,中枢会偏向于他。问题在于詹度明白中枢的支撑只在高层面,杨家对盐定路的掌控来自基层。更何况,哪怕高层面,杨家还有个经略使杨兴武。
杨元奇和潘金莲从州衙出来,潘金莲一脸不爽:“这个詹大人要的就是这个吧,不用自己劳累,事情我们帮他全办了,他这个算计真是,倒给他做嫁衣。”
杨元奇呵呵的安慰:“各取所需,他要政绩要名头,我们要的定边要盐定路。你别太苛求。不管这么说,詹度还是想和我们和平共处啊。”
潘金莲也知道大家其实都得利,就是感觉詹度最后那掩饰不住的笑意太得瑟,总觉得自己亏了不少,女人这方面往往更加感性。
杨元奇一个怀抱把潘金莲揽在怀里:“你呀,你就想想詹度大人这个态度,不仅城外的城南,这个定边城你都可以尝试进来一点了。”
潘金莲一愣,这倒是……大家谈的是城南,詹度的要求其实是政绩,出自他名下的政绩,这才是他的底限态度。
潘金莲挣脱道:“这可是外面呢。”
杨元奇哈哈不管,不就搂着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