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茜凝视着眼前陷入沉思的皇帝,心中暗自思忖,对于许多人而言,进入狩猎阵法游戏泡温泉无疑是一件难得的美事,然而对于舅舅来说,却并无特别之处。
这温泉在地都有一处,自己在布设狩猎阵法游戏时,便是从那温泉中汲取了灵感,才会在狩猎阵法游戏里也精心布设了温泉。
地都的温泉并未对家人以外的人开放,毕竟地都和天上人间乃是萧家军、萧家人最后的避难所,故而绝不能将其告知家人以外的人。
其实,舅舅常常前往地都的那处温泉泡澡,如今舅舅的身体和容貌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这些变化,外人无从知晓,那是因为舅舅佩戴了幻影符箓,始终维持着原来的模样。
哥哥的容貌与变年轻的舅舅有七八分相似,如此一来,说哥哥是舅舅的儿子,便更具说服力了。
然而,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的,容貌上哥哥固然与变年轻的舅舅相似,可哥哥那酷似父亲的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了。
舅舅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戴上幻影符箓,藏匿起自己年轻的容貌。
舅舅不敢贸然打赌,皇帝是否已经对萧家毫无芥蒂,是否能够容下萧家唯一的男丁,因此,舅舅绝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哥哥并非他的亲生儿子。
皇帝此时开口打断了时茜的思绪:“贞瑾,既然你表哥要备考,那就不要打扰他了。
你舅舅曾是翰林院掌院,你外公是阁老,到了你表哥这一代,梅家就如风中残烛有些凋零了,你的其他几个表哥都只是秀才而已。
让你表哥好好努力,争取位列三甲,让梅家如那凤凰涅盘,重现你舅舅及你外公在世时的荣光。
贞瑾,就把你舅舅接来泡温泉就好了,你表哥就算了,学业要紧。”
时茜赶忙说道:“圣上,贞瑾想求你一件事。”
皇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贞瑾,你要求朕何事?”
时茜低声回道:“圣上,你能不能不要在舅舅面前提,让哥哥位列三甲这事,最好是别提科考、功课的事。这样会给哥哥很大压力的。”
皇帝不以为然道:“贞瑾,你担心什么?你舅舅可是常在朕面前夸赞,你哥哥功课很好,位列三甲犹如探囊取物。”
时茜听了低声道:“那还是圣上你在舅舅面前老夸赞辰王殿下的课业好,天赋高,然后又拿哥哥做比较。
舅舅他是被圣上你牵着鼻子走了,所以才会跟着夸赞自己的孩子好。”
皇帝朗声道:“贞瑾,朕可有夸错?难道辰王的功课不好,天赋不高吗?”
时茜惶恐地回道:“圣上并未夸错,辰王殿下功课确实极佳,天赋也着实很高。”
皇帝道:“既如此,那便是你舅舅的不是了,人至暮年,这脾气反倒愈发倔强了,愈发不肯服输了。
非要与朕一较高下,朕夸赞自己的儿子,他也要夸赞。
贞瑾,你且放心。
待你舅舅到来,朕自会规劝你舅舅,让他莫要给孩子你表哥太大压力。”
时茜闻听此言,心中暗自思忖,皇帝这语气哪里有丝毫要规劝舅舅的意思,分明是要气死舅舅的模样。
罢了,自己还是缄口不言为妙。
反正,舅舅也并非真的给哥哥施加压力,其实舅舅是万般不情愿哥哥去参加科举,舅舅常言伴君如伴虎,故而在舅舅心中,他只期望哥哥和自己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何必去考科举,又何必去为官。
舅舅不止一次说,要带自己和哥哥一同返回潍州阜城,让哥哥去孔府书院做夫子,而自己则寻个好人家嫁了,一辈子无病无灾、平平安安就好。
舅舅是怕了,怕会白发人送黑发人,怕自己和哥哥,重蹈母亲、父亲的覆辙,整日提心吊胆,孩子不敢养在膝下,饱受骨肉分离之苦,活得苦不堪言。
皇帝言罢,念及时茜尚需赶赴凉州蓉城公干,遂挥手示意时茜速速离去,好为凉州蓉城之行做好准备。
时茜见此情形,向皇帝施礼后,便向游戏阵法阵灵发出退出游戏的申请。
身为狩猎阵法游戏阵灵的小天,须臾之间便回应了时茜的请求,紧接着,时茜便在众人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下一瞬,时茜已现身于狩猎阵法游戏入口的崖顶。
出现在崖顶的时茜,旋即迈入位于崖顶的传送阵法,待时茜从传送阵法踏出,人已置身于醉红尘主楼大厅之中。
时茜步出主楼大厅,把号码牌交给管理与车的长平,接着登上与车,乘坐与车先行赶往礼部点卯。
半炷香的工夫,时茜乘坐的与车抵达礼部大门。礼部大门处的守卫见与车上的萧字,便知晓是时茜这位代礼部尚书到了,急忙派人去开启专供与车进入的大门。
十分钟后,时茜从与车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服,然后大步流星地朝自己办公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礼部的其他人员见到走来的时茜,即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向时茜行礼问安。
时茜边走边回应着他人的问安,在进入自己办公房间时,时茜对在门口值守的人道:“速去将林栋、林简安、林简阳父子三人唤来见本官。”
值守人应道:“遵命。”言罢后退两步,便转身去叫人了。
时茜在椅子上款款落座,两分钟后,便有衙役端上一杯热茶。
衙役将茶轻轻放下后,便如疾风般迅速退下,只因时茜是女官,送茶的衙役自始至终都未曾抬头。
十分钟后,林栋、林简阳、林简安三人进入房间。林栋身着一袭青衫,衣袂飘飘,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林简阳和林简安则穿着朴素的长衫,显得格外谦逊。
他们三人朝时茜躬身行礼,时茜放下手中的杯子,微笑着说道:“免礼,三位起身回话。
以后,你们不用自称草民了。”
林栋、林简安听了时茜的话,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他们疑惑地看着时茜,眼中透露出不解。
时茜接着说道:“你们最近办事得力,本官奏请圣上给你们请功。
圣上念在你们这段时间的表现,命林栋为礼部主客清史司。
恢复林简安进士功名。因此,你们可自称下官或学生了。”
林栋和林简安听了时茜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欣喜之色。
他们心中暗自思忖,这突如其来的赏赐究竟意味着什么。
林栋心想,虽然得到了新的官职,但他深知官场的复杂与险恶,未来的路还很长。而林简安则在心中默默感激时茜的恩情,同时也在思考着如何能够更好地报答她的厚爱。
时茜见三人神色如常,不惊不喜,便继续说道:“林主客在礼部任尚书一职多年,这能力是有的,这一点本官与圣上都知道。
只是林主客牵扯到科考舞弊案中,虽情节不是很严重,可要圣上杀这科考舞弊之风,这下手就轻不了,所以,林主客想官复原职,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礼部现在正缺人手,我又是女官,有很多事都不太方便。
所以,像林主客这样有能力的人,这位置也不是不能往上提一提。只是这提升也不能太快了,以免树大招风。”
林栋忙道:“萧尚书莫要误会下官。若是没有萧尚书向圣上说情,让下官戴罪立功,下官这会怕是流放边关了,还有下官的妻女、儿子依然还在身边好好生活,也是托萧尚书的福气。
下官下狱期间,是萧尚书在醉红尘给了她们安身立命之所,让她们没受人欺负和白眼。
这一切,下官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下官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在大人手下好好给大人办事。”
林栋的声音中充满了诚恳和坚定,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时茜的感激之情。他深知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时茜所改变,而他也愿意为了报答她的恩情,全力以赴地为她办事。
时茜见林栋如此言语,心中暗想:林栋之事无需焦急,毕竟人在礼部,且能力出众,皇帝对他的态度和印象皆佳,日后必会再度重用。
林栋升官之事,关键不在于他林栋的想法,亦非自己的看法或意愿,而是取决于皇帝。故而,无需多言。
时茜转头看向林简安,缓声道:“林简安。”
林简安赶忙拱手施礼,应道:“学生在。”
时茜道:“你的功名已然恢复,如今科考临近,你有何打算?是否要参加此次科考,而后再度为官?”
林简安道:“回萧尚书,学生不打算参加科考。实际上,学生想等各国使臣团离开西周回国后,回醉红尘继续担任管事。”
时茜听了林简安的话,甚是惊讶,不由看向林栋,只见林栋听闻林简安所言,竟然毫无反应,此时在时茜眼中,林栋似乎是在坚持林简安的这个选择。
时茜急忙问道:“林主客对林简安此选择并无异议?”
林栋心中暗忖:自己自然毫无异议,如今自家众人皆居于醉红尘三号楼中,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快活。
说实在的,若是可以选择,自己也不想再为皇帝卖命了,自己倒是想换个东家,为萧尚书效力,在醉红尘中觅得一份管事的差事,不仅银子丰厚,福利更是多多。
更为重要的是,这位东家省事,不多事找下人麻烦,心地善良。
只要给萧尚书做事做满三十年,萧尚书便会负责其养老送终,生病给治,死了管埋。
自己如今四十有余,若要干满三十年,那就要活到七十多岁。林栋心想,若是在醉红尘里做事,自己活到七十岁定然不在话下。
这第一点,是醉红尘里的活计皆是轻松惬意之事;这第二点,醉红尘里的下人仆人所食之物,皆是以顶级食材烹制而成。
那些食材与外界所购大不相同,醉红尘里的美食,人吃了犹如返老还童。
这可不是信口胡诌,而是自己的亲身体验。
想当年,自己家境贫寒,买不起木炭,冬天读书时,膝关节因受冻而受损,以至于每逢天气变化,那里便疼得撕心裂肺。
可自从自己品尝了醉红尘的食物,又喝了儿子在醉红尘做管事所得的福利花露后,自己膝关节疼痛的顽疾竟然不药而愈了。
林栋收敛心神,回应时茜道:“回萧尚书,下官对长子之决定并无异议。
不瞒萧提刑,下官经此劫难,犹如醍醐灌顶,许多事情都豁然开朗。
昔日下官寒窗苦读,求取功名步入仕途,无非是想为黎民百姓尽绵薄之力,此外也有些许私心,便是护佑家人,让父母妻儿过上安稳日子。
而今下官方知,欲为百姓谋福祉,并非只有入仕为官这一条路。
当今圣上贤明,又有萧尚书这般为民请命的官员,似下官这般年近不惑,且有些迂腐的,去做个教书育人的先生,倒也甚好。
不瞒萧尚书,下官实不想在礼部继续任职了。倒是想去做教书先生。
醉红尘前段时间招聘教书先生,下官前去报名,只可惜下官现下还在礼部当差,一时难以脱身,管事便将下官的名字给划掉了。
下官想着待礼部有了新人,届时下官便向萧尚书请辞,再去应聘教书先生。”
林栋言至深处,看了一眼长子林简安,道:“长子的脾性随下官,行事不够圆滑,如此为官怕会得罪人,会让简单的事变得复杂,更甚者怕会钻牛角尖,为此下官觉得,长子先去做些管事的活计,历练一番。
反正有进士功名在身,日后朝廷若有需要,他外放去做个小官,为百姓做些实事,也不枉费他读的那些圣贤书。”
时茜沉默片刻,缓声道:“醉红尘乃是本官的产业,本官对林主客和林简安对醉红尘的看重与认可,深表感激。
因为,你们对醉红尘的看重和认可,无异于对本官的认可。
然而,以你林简安的本事和才华,在醉红尘做一个主事,实乃大材小用,实在是屈才了。
你林简安在醉红尘做管事,于本官与醉红尘而言,自是好事一桩。
可于百姓而言,就未必了。
百姓渴望清官好官,因为多一个清官多一个好官,便意味着少一个贪官坏官。
以林简安你的能力和品行,必是一个清官好官,奈何如今你却只做个管事,未能为官。
如此一来,百姓便少了一个清官好官,而贪官坏官或许就会多一个。”
“林主客有句话说得极是,本官也深以为然,为民做好事,并非只有为官这一条路。
然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若不做官,诸多事情便难以做成。
如今本官身着官服,便要为这官场说句话。
期望你林简安为了西周的百姓,鼓足勇气,如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士一般,在官场上奋力闯荡,占据一席之地,不为其他,只为让贪官无处容身,待到那一日,官场上皆是清官好官之时,再归隐山林,做个逍遥自在之人。”
林简安听了时茜这话,愣十几秒,等回过神,林简安郑重的给时茜行弟子礼,道:“学生受教。学生今日便回去读书,准备科考之事,力求在科考时考个好成绩,再次入朝为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