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芙兰·卡尔蒂安】
尘埃落定。
就是这样,尘埃落定,就这么说就足够了,一切似乎从未发生过,当然,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死者已经死去,生者依旧活着,然后一切就这么结束了?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进行自己的工作的位置上继续,继续。
继续。
“呃,大概就是这样?我觉得我说的已经够多了,虽然你们没有亲眼见证今天发生过的一切,但通过语言也足以让你们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除非你们还希望能够重演一遍,哦,忘记提醒你们了,兰斯·德维斯现在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没有重演的手段。”
停顿数秒钟。
“除非‘祂’能够将这一份恩泽再次给予另外一个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能够左右一位天使的想法。”
“请注意你说辞的礼仪,克洛德大主教。”
“啊,啊,礼仪,是的,礼仪,你们一直都是这样,我知道你们都和我一样无法相信兰斯·德维斯的叛变,他比在座的很多人都虔诚吧?我相信这一点,说他是异端,那我也容易相信你们几位的信仰也——”
克洛德·西蒙停下了自己的话语,她知道自己的话语已经差不多触及到了界限,再继续说下去的话,她的话语必然会被那些存在听见,被天使听见,被他们所信仰的一切听见,所以她停下来。
她要做的,也不过就是将今日发生过的一切告诉那些人。
大主教们。
——拉芙兰,卡尔蒂安。
“我搞不懂,我居然真的能够说完发生的一切,我本以为我早就没有这种耐心了……好吧,好吧,其实我确实没有这一种耐性,只是我不得不这么做而已。”
克洛德·西蒙从一旁拿过一个杯子,她将这一个杯子推到桌子上。
“帮我倒一杯酒。”
“……我本以为我们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再遇到了,克洛德女士。”
男人接过那一个杯子,酒——什么样子的酒?克洛德需要的是什么样的酒?他猜不到,所以她只能够通过自己的大致印象,一杯普通的葡萄酒,这是在他居住的这个区域之中提供的为数不多的饮品,酒,咖啡,茶,这三种就是他能够在这里找到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哈,我还是需要你这样子‘不认识’我的人聊天,才能够弥补我在这个城市中缺少的部分。”
“现在已经认识了,我听见他们称呼你的方式了,克洛德大主教。”
男人的手中依旧是那一根拐杖,他用拐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步,然后又一步,他将装了大半杯红酒的杯子推回到了克洛德的面前,那晶莹剔透的液体在杯中晃荡,在室内的灯光照耀下,这些液体如璀璨的宝石一样耀眼。
便是如此。
“已经过去几天了,这一件事还没有完全结束,那些大主教们都装作自己毫不知情,他们甚至不敢说出自己内心的疑惑,也是,他们估计还在忙着维持自己作为人的部分,哪有时间来管这些。”
“……人的部分?”
“虽说我被称为大主教,但实际上我现在只是一个‘代行者’一般的角色,硬要说,我的在觐见天使的道路上并没有比你们多走几步,‘仆役,仆从,谦逊与月亮’在多年前一直都是‘骑士’最喜欢的信仰之一,这也代表着在王朝落幕之后这一份信仰的信徒已经少了很多。”
克洛德接过那一杯红酒,她将那一层薄纱向上提起了一点,确保那薄纱不会落到酒杯之中,她轻轻品尝了一口,叹了口气。
仆役,仆从,谦逊与月亮,这一位天使的信徒往往都具备一种不太现实的幻想,祂作为一种美好品性的具现化,承载着大量人无法得到的纯粹美好,在王朝落幕前,这一位天使拥有很多骑士信徒,毕竟,信仰这位天使的人,在那个时候的国王的眼中,就是忠诚与美好的代表,骑士就应该具备美好的品德——以及绝对的忠诚,后者比前者更加重要。
而在战争之后,骑士团损失严重,应该说,整个拉芙兰的骑士团基本都崩溃了,只留下了各种散落在拉芙兰各处的骑士们还在苟延残喘,那些余孽,骑士团余孽,这就是现在的人们称呼他们的方式。
所以,这一位天使的信徒们已经很久没有迈步了。
“和另外几位大主教相比,我才是最接近‘人’的那一个,我才是真正的人,我的肢体还保留着人的模样,我的思想和思维都是从人的角度来进行的,如果你见过另外的几位大主教——我是说那几位迈步太远的大主教,你就能够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想我这辈子应该都没有机会看见他们。”男人将拐杖靠着桌子放下,他坐回到一开始自己坐着的那一个位置,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对他们也完全不感兴趣,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来这里仅仅只是为了旅游。”
“这个话题已经过去几天了。”
克洛德再次喝了一口红酒,她显然是不想要讨论关于男人来到卡尔蒂安的目的这个话题,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经过讨论,我们选择修缮那个区域的‘外面’,将那一个破口填补上,然后延续那一份认知阻碍,至于内部,内部就放任它这样子吧,即便是把内部修复了,我估计他们也不会想要去那个区域工作的,一个无人生还的区域……他们肯定会认为天使没有庇佑那里。”
“整个卡尔蒂安唯一。”
“这倒不是唯一,事实上,卡尔蒂安有不少被封闭的区域,你作为游客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区域的封锁并不是什么稀少的事,比如区域的搬迁,或者某些不可逆的实验,这些都有可能导致一个区域被废弃。”克洛德将空杯子推向那个男人,“卡尔蒂安的区域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这么一两个区域的废弃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
——就是这样。
距离那一次的隔日,那一个区域的破灭,已经过去几天了。
可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存在一种不大真实的感觉,已经过去几天了——居然已经过去几天了,他们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几日,在这个城市之中入眠,然后醒来,不断重复,男人在这几天已经穿过了很多个区域,虽说大部分区域都是同样的。
有时候,他也会去往室外。
去往室外这个过程也很有意思,让自己的色彩逐渐和外界一致,直到这一份色彩完全均衡起来的时候,才能够看见去往外界的门扉,然后推开那一扇门,走到这重复的建筑群之中,虽说外面依旧是一模一样的建筑群,但……至少,那里能够看见天空,不是吗。
“可是我前几天闲逛的时候都没见过,从区域一一直走到一百多,我一个被隔离的区域都没有见过,如果确实有被封锁起来的区域,至少得让我见到吧?”
“长廊的目的本来就是让你无法接触到他们不希望你去到的地方。”克洛德没有任何停顿,“你以为自己是穿过了长廊,从一个区域连接到了另一个区域,然而它们存在的原因仅仅是作为一种过程,事实上,当你了解了它们的本质之后,你完全可以通过这些长廊到达任何你想要到达的区域。”
“就这样告诉我真的好吗?”
“反正你不会去尝试的。”
“确实。”
男人给克洛德添上了新的一杯红酒,反正这些红酒也不属于他,随手倒一杯也不过是顺手的事情,他已经在这座城市之中度过了几日,用一些比较自信的说法,他已经大致了解了这座城市的全部构造。
而现在看来,似乎还差得远。
“想要完全适应这座城市可没有这么容易,这里的很多东西都需要长久的时间来习惯的,当然,这一切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克洛德说,“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白帆。”男人回答道,“白帆肯定是要去的。”
“有邀请函了吗?”
“有的。”
“这样啊……”
克洛德看着那一杯红酒,看着灯光如刀刃一样穿过红酒本身,白帆,她又回想起了那一份信息的内容,白帆传来的信息,白帆将兰斯·德维斯还有其余的人判定为异端,剥夺了他们作为人的一切,白帆的人是‘亲眼看见’了这一切,还是通过别的方式了解到了发生过的事情?这一切,她无从知晓。
“什么时候出发?”
“还不知道。”
去往白帆的途径……克洛德不确定,严格来说,每一次去往白帆的方式都会有所不同,那些道路的构筑取决于邀请函上面的文字,不管怎么说,现在男人已经拥有了邀请函,那么他去往白帆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是时间而已。
不过是一些时间问题而已。
“嗯……去了白帆,就不要用那份乐谱了,他们肯定有办法看见乐谱之中藏起来的东西。”或许是出于某种同情,克洛德这么说道,“他们不会停下的。”
“……谢谢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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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バレリーコ》-みき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