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被猛地拽紧的刹那,巴桑像被扔进滚油里的活鱼,浑身剧烈抽搐着弹坐起来,后腰的伤口崩裂,血珠顺着藏袍的褶皱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开蜿蜒的红痕。喉咙里涌上腥甜,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溅在身前的地面上,那团暗红在烛火下泛着刺目的光,像朵骤然绽放又瞬间枯萎的花。
“呃……”他死死攥着心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节凸起如嶙峋的山石。后腰的伤口被牵扯得剧痛钻心,却抵不过五脏六腑里那蚀骨的痒——追心蛊正在他血脉里乱窜,像无数只生着倒刺的蚂蚁,顺着血管啃噬着骨头,连骨髓都似要被蛀空。
“醒了?”复兴宗主的声音从榻上传来,裹在厚重的斗篷里,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看来‘追心蛊’的滋味,比联军帐里的青稞好酒难忘多了。”
巴桑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盯着榻上的黑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腮边的肌肉突突跳动。那双眼曾映着雪地里的星子,映着纳木错的清波,此刻却燃着熊熊烈火,连痛楚都烧得滚烫:“复兴宗主……你这祸乱吐蕃的毒瘤!”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铁器,却字字如刀,劈向榻上的人:“你用蛊虫残害忠良,用阴计祸乱朝纲!赞普是一念之差才会引狼入室;吐蕃百姓何曾负你?你却把布达拉宫变成养蛊的炼狱,把逻些城变成人间的地狱!”
“放肆!”扎西厉声呵斥,抬脚就要踹过去,靴底带起的风扫过巴桑的脸颊,却被宗主抬手拦住。
“让他说。”宗主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像结了冰的湖面,“我倒要听听,这只待宰的羔羊,还有多少临死前的狂言。”
巴桑咳着血,笑声却震得殿内烛火乱晃,火星溅落在他的藏袍上,烧出几个小洞:“狂言?等联军踏平你的老巢,你就知道什么是报应!你以为用蛊虫就能掌控一切?你以为人人都像扎西这般,为了苟活甘愿做你的走狗?”
他猛地指向扎西,目光如炬,带着穿透皮肉的锐利:“看看他!吐蕃的好儿郎,曾在战场上斩过突厥将领的首级,曾在雪山下护过牧民的羊群,如今却成了你的爪牙,连自己的祖宗都忘了!你以为活着最重要?可像你这般活着,与行尸走肉何异?与坛子里那些啃食同类的蛊虫何异!”
扎西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手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喉结滚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巴桑的话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最隐秘的地方——那些被蛊虫麻痹的羞耻与悔恨,竟在这一刻隐隐作痛。
“还有你!”巴桑转头看向宗主,字字泣血,带着泣血的嘶吼,“你以为巴桑怕死?我从穿上亲卫铠甲的那天起,就没想过要老死在毡房里!我怕的是看不到你伏法的那一天!怕的是吐蕃的金顶被你玷污,怕的是百姓的鲜血染红雪山!可我告诉你,只要还有一个吐蕃人活着,就绝不会让你得逞!”
复兴宗主轻咳一声说道:“看样子,你什么都知道了?”
巴桑闻言冷哼一声,却并没说什么。
复兴宗主继续说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去联军大营干什么了?”
巴桑“呸”了一下说道:“你以为我也是扎西那样的孬种吗?你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
扎西闻言脸色骤变,恼羞成怒的说道:“巴桑,你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言乱语?”
复兴宗主却是摆了摆手说道:“他暂时不会死的,我想知道的事情他还没告诉我,我怎么可能让他死呢?”说完以后他嘴里念叨着神秘咒语。
巴桑体内的追心蛊似乎得到了某种命令似的,在巴桑体内开始噬咬了起来。就听巴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脸上的五官都错位了。
咒语声像毒蛇吐信,丝丝缕缕缠上巴桑的四肢百骸,让他浑身发僵,连指尖都动弹不得。追心蛊在他血脉里骤然狂暴,那些细如发丝的虫足带着倒刺,狠狠扎进五脏六腑的肌理,连骨膜都似被刮下一层,疼得他恨不得将自己撕碎。
“啊……!”巴桑的惨叫撞在殿顶的鎏金藻井上,碎成无数尖利的碎片,刺得人耳膜生疼。他像条离水的鱼在青石板上翻滚,藏袍早已被血浸透,后腰的伤口裂得更大,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在烛火下闪着骇人的光。指节疯狂抠进石缝,硬生生掰断两根指甲,血珠顺着指缝淌进砖缝,洇出点点暗红,像在石板上描着无声的控诉。
复兴宗主的声音裹在厚重的斗篷里,慢悠悠地飘过来,带着猫捉老鼠的惬意:“说不说?你去联军大营,是替赞普传什么话?还是……有什么其它目的?”
巴桑疼得眼前发黑,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旋转,却死死咬着牙,血沫从嘴角溢出,混着含糊的骂声:“狗……狗东西……吐蕃的……骨头……没你想的……软……”每一个字都像从血里捞出来的,带着滚烫的怒意。
宗主嘴角泛起一抹冷酷的笑容,他轻抬袍袖,只见咒语如疾风骤雨般迅速加快节奏,仿佛密集的鼓点狠狠地敲在人的心上,让人不禁为之一颤。
而那追心蛊似乎也接收到了更为恶毒的指令,它突然像是发了狂一般,顺着巴桑的血管急速地往他的心口钻去。刹那间,巴桑心口处的皮肉猛地鼓起一个蠕动的包,就如同有一只活生生的怪物正试图破体而出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伴随着这诡异的变化,巴桑的心跳也变得杂乱无章起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乱了节奏。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猛地弓起,脊柱弯曲得如同一张即将断裂的弓,冷汗如泉涌般浸透了他的头发,紧紧地贴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宛如一层冰冷的薄壳。
巴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蛊虫在啃噬着他心脏外的薄膜,每一次的蠕动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下一刻他的心脏就要被这可恶的蛊虫从里到外啃噬成一个空壳。他痛苦地想要伸手去抓住那蛊虫,阻止它继续肆虐,但他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口处的皮肉越来越鼓,而那绝望的感觉则像汹涌的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