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站在一旁,看着巴桑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指节深深掐进掌心,掐出几个血洞也浑然不觉。他也是感觉头皮发麻,后背寒意顿生。
“说出来,就给你痛快。”宗主的声音带着诱惑,像毒蛇在耳边吐信。
巴桑的惨叫突然卡在喉咙里,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颈,只剩下嗬嗬的漏气声。心口的鼓包还在疯狂蠕动,那蚀骨的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五脏六腑都像被蛊虫搅成了烂泥,连骨髓里都透着寒意。他望着榻上那团模糊的黑影,又瞥见扎西紧绷的侧脸——那下颌线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却始终没看他一眼。巴桑突然意识到,硬扛下去只会让这老贼更得意,只会让阿古和抑蛊丹的下落更快暴露。
“我……我说……”他的声音碎成齑粉,混着血沫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濒死的虚弱,“停……停下咒语……”
复兴宗主的咒语戛然而止。殿内瞬间静得可怕,只有巴桑粗重的喘息和心口蛊虫不甘的细微蠕动声,像有无数只小虫在啃噬棉絮。“早这样,何必受这份罪。”宗主的声音里带着得意的慵懒,仿佛在逗弄一只已经驯服的猎物,“说吧,你去联军大营,到底是什么事情?”
巴桑蜷缩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冷汗混着血水流进眼睛,刺得他视线发花。他故意让身体抖得更厉害,肩膀耸动着,像只被打怕了的狗。
“我……我去联军大营……是替赞普……求和的……”他垂下眼,睫毛上挂着血珠,声音含糊得像含着沙,像是在积蓄力气,“赞普说……愿意割让三城……只求联军……暂缓攻城……”
宗主冷笑一声,袍袖扫过榻沿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就这些?”
“还……还有……”巴桑深吸一口气,胸口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却借着这口气撑着坐起身,目光故意瞟向殿角的供桌——那里摆着只青铜香炉,三足鼎立,桌角的棱角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淬了毒的匕首,“赞普还让我……带了份……割地的舆图和亲笔信……藏在……藏在……”他故意拖长声音,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那桌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指甲缝里的血都被挤了出来。
复兴宗主显然有些不耐烦,或许是笃定巴桑已被追心蛊治服,竟真的没有再念咒语,只是冷冷道:“藏在哪?”
就是现在!
巴桑猛地吸气,胸腔里像炸开一团火,灼得他喉咙发痛,却借着这股劲猛地往前扑去!他的目标就是复兴宗主,他要和眼前这个恶魔同归于尽。
巴桑像一头濒死的野牦牛,他的身体仿佛被一团燃烧的火焰所笼罩,每一寸皮肉都在发出最后的怒吼,展现出无比的悍勇。
就在他猛扑出去的一刹那,后腰的旧伤突然再次崩裂,那森白的骨茬如恶魔的獠牙一般,无情地刺破了血肉,在他身后拖出了一道猩红的弧线,宛如一道死亡的轨迹。
然而,这剧痛丝毫无法阻挡他扑向榻上那团黑影的决心。他的藏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带起的风卷着血珠,如同一道撕裂夜幕的猩红闪电,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取复兴宗主的咽喉!
巴桑心中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杀死这个老贼,但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要让这老贼也尝尝濒死的恐惧,哪怕最终是同归于尽,他也要在这老贼身上剜下一块带血的肉,给他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找死!”复兴宗主见状,猛地抬起手臂,黑袍下瞬间翻出一截泛着寒光的铁爪。那铁爪的爪尖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是淬了剧毒。
尽管复兴宗主之前被卓然震伤心口,呼吸仍带着滞涩的喘息,但他毕竟是绝顶高手,实力深不可测。要对付此时已是强弩之末的巴桑,对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只见复兴宗主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那轻蔑如同寒冰一般凝结,透露出他对巴桑的不屑一顾。铁爪带着破风的锐响,后发先至,“咔”地扣住巴桑的肩骨,指节发力间,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肩胛骨应声碎裂。
剧痛让巴桑眼前一黑,冷汗混着血珠子砸落,可扑势却没停。他借着这股冲力,猛地偏头,用额头狠狠撞向宗主的面门!那额头带着必死的决绝,青筋暴起如虬龙。可就在额头即将撞上对方斗篷的刹那,宗主另一只手如毒蛇出洞,指尖泛着灰光,精准地戳在他心口那处微微隆起的蛊虫鼓包上。
“呃——!”巴桑像被重锤砸中,整个人骤然僵住,四肢瞬间瘫软如泥。心口的追心蛊受了外力刺激,疯了般啃噬心脏,那痛感比碎骨更烈,像有无数把烧红的小刀在胸腔里搅动,连指尖都失去了力气。
宗主冷笑一声,铁爪猛地发力,将巴桑像扔条破麻袋般甩出去。“砰”的一声闷响,巴桑重重撞在供桌上,青铜香炉轰然落地,三足断了两只,香灰混着血珠溅得满地都是,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香灰的混合气味。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指节抠进香灰里,血与灰凝成黑泥,喉咙里却涌上大口黑血——追心蛊已咬破心膜,毒性顺着血液蔓延,连视线都开始发绿,像蒙了层毒雾。
“就凭你?”宗主缓缓坐直身子,黑袍下的喘息有些急促,显然刚才那下也牵动了旧伤,手按在胸口轻轻揉着,可眼底的轻蔑却更甚,“赞普养的狗,果然和他一样蠢。真以为凭着一股子蛮劲,就能掀翻这天?”
巴桑趴在地上,听着那刻薄的话语,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的腥气,像破风箱般嘶哑:“老东西……你护得住自己这身皮囊……却护不住你那摇摇欲坠的复兴宗……”
宗主的脸色骤变,铁爪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你说什么?”
“联军的人……很快就会……就会进逻些城了……”巴桑的声音越来越低,视线里的黑影开始模糊,却透着股了然的笃定,“到……到时候,你就死定了”
他的话像根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宗主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