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桑心头一凛,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发颤。他这才明白扎西的狠毒,这些人根本不是来抓他的,是来用最阴毒的手段取他性命,好让他连化作厉鬼都不能。他不敢恋战,虚晃一刀逼退左侧的刀手,刀锋故意擦过对方的刀背,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趁着对方分神的刹那,转身便往布达拉宫的方向冲。那里有赞普的亲卫营,或许能暂避锋芒,哪怕只有片刻喘息,也能让阿古跑得更远些。
扎西哪肯放过他,右手往腰间一探,摸出个巴掌大的黑木盒,打开的瞬间,三只指甲盖大小的血色蛊虫顺着他的指尖爬出,沿着袖管钻进他的指缝。“想跑?”他狞笑着,声音里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你的命,早就是宗主的了!从你替赞普送信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会有今天!”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三只血蛊化作三道红影,循着巴桑的气息追去。
巴桑听得身后风声有异,那不是刀风,是活物爬行的窸窣声。他猛地俯身,像片被狂风卷动的经幡贴地翻滚,三只血蛊擦着他的后颈飞过,撞在城门的木柱上,瞬间化作三滩腥臭的血渍。可就在他起身的刹那,右侧突然袭来一道冷芒——竟是方才被马撞飞的那名高手,不知何时醒转过来,正举着短刀刺向他的后腰。
“噗嗤——”短刀没柄而入,冰冷的铁刃带着剧毒的腥气,瞬间麻痹了他半边身子。巴桑闷哼一声,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溅在雪地上绽开一朵凄厉的红梅,又很快被寒风冻成暗红的冰花。他踉跄着转身,弯刀拄地才勉强站稳,视线已开始模糊,像蒙了层厚重的血雾,扎西的身影在他眼前晃成了好几个。
“为什么不跑了?”扎西缓步走近,每一步都踩在巴桑滴落的血珠上,爪尖的青黑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你以为赞普会来救你?他自身都难保,此刻怕是正被宗主的母蛊折腾得在榻上打滚。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笑得露出两排黄牙,“连你妹子的部落,此刻怕是已被我的人围了。你那刚出世的外甥,哭声倒是响亮,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的风雪呢?”
巴桑的瞳孔骤然收缩,剧痛与愤怒像岩浆般烧遍四肢百骸,让他浑身剧烈发抖。他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刮过冻土,却带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你以为……你赢了?”他猛地扯断颈间的玛瑙护身符,那串陪了他十年的六字真言珠串瞬间碎成两半,他将带着体温的碎石狠狠往扎西脸上掷去。
扎西侧身避开,碎石砸在青石板上“啪”地碎裂,却见巴桑突然转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月牙弯刀掷向扎西。
月牙弯刀在空中划出最后一道颤巍巍的弧,刃口在月光下泛着垂死的白,却连扎西的衣袍都没碰到,便“当啷”一声坠落在青石板上。那声响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刺耳,像根弦骤然崩断。
巴桑只觉心口猛地一窒,后腰的剧痛顺着血脉直冲头顶,眼前的月光、城门、扎西狰狞的狞笑……所有景象都在瞬间拧成一团黑,像被狂风卷走的酥油灯苗,连最后一点亮都没留下。他晃了晃,高大的身躯轰然栽倒,砸得青石板嗡鸣,溅起一片混着血的冰碴,在月光下闪着凄冷的光。
“拖起来。”扎西抬脚踢了踢巴桑的腿,靴底碾过他散落在地的发丝。见他毫无反应,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宗主还等着审活口,这废物若就这么死了,自己免不了受牵连。他从怀里摸出个乌木小瓶,倒出粒黑褐色的药丸,药丸上沾着细密的银粉,凑近便闻见股甜腻的腥气。扎西粗暴地撬开巴桑的嘴塞进去,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牙齿,像碰着块寒铁。药丸入口即化,不过片刻,巴桑冻得发紫的嘴唇竟泛起一丝诡异的潮红,原本微弱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胸口起伏间,显示这人还活着。
“宗主有令,留活口。”扎西瞥了眼地上昏死的巴桑,对剩下的三名高手道,“把他裹严实了,别让雪冻坏了身子。误了宗主的事,谁也担待不起。”
高手们连忙解下身上的藏袍,将巴桑层层裹住,像拖捆浸透了血的柴火般往布达拉宫深处走去。终于抵达那间终年不见天日的寝殿。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与血腥气,鎏金榻上的复兴宗主听见动静,缓缓抬了抬帽檐,露出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眼白上爬满蛛网般的红血丝。
“带来了?”他的声音比殿角悬着的冰棱还冷,每个字都像从冻土里刨出来的。
“是的,宗主。”扎西躬身回话,额头几乎抵着地面,目光不敢直视榻上的人——那斗篷下藏着的,是比蛊虫更让人胆寒的阴狠。
复兴宗主伸出枯瘦的手,手背青筋暴起如老树根。掌心的母蛊突然昂起头,尾尖的毒刺闪着寒光,对着巴桑的方向嘶鸣起来,声音尖细得像婴儿啼哭。“看来,他确实和联军接触过。”宗主冷笑一声,指节在榻沿重重一叩,鎏金的纹饰被敲出个浅坑,“去,把‘追心蛊’拿来。”
一名蒙着面纱的侍女捧着个银盘上前,盘里放着只羊脂玉碗,碗中盛着半透明的黏液,三只米粒大小的白虫在里面游动,细看之下,每只虫身上都缠着根极细的金线,金线末端系着颗芝麻大的黑曜石。
“撬开他的嘴。”宗主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高手们立刻按住巴桑的头,指节深陷他的下颌,强行撬开他的牙关。侍女将玉碗凑近,三只白虫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顺着巴桑的喉管钻了进去,金线的末端被留在唇外,像三根绷直的蛛丝,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不过片刻,巴桑突然抽搐起来,眉头拧成个疙瘩,额头上渗出冷汗,浸湿了鬓角的发丝。他的手指在青石板上胡乱抓挠,指甲缝里嵌进石屑,显然在梦中正受着极大的痛苦。复兴宗主捻起金线轻轻一扯,巴桑的身子便跟着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