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兴奋,也许是因为带彩色的小册子过于撩人,祁翀几乎整宿没睡,满脑子都是各种“造小人”的画面,根本控制不住,想着想着还忍不住笑出了声,惹得守在外面的奉孝直纳闷,陛下这是做什么美梦了?
到半夜实在燥的不行,起来抄了会儿书也依旧静不下心,勉强抄了三四行也是错漏百出,索性撕掉坐在那里发呆。坐着坐着却也又笑了,两世为人,别的不说,终于解决了母胎单身问题,也算是不吃亏呀!嘿嘿,现在心悦在做什么呢?会不会也跟我一样睡不着觉呢?
三月初二,黄道吉日,我们结婚吧!
天还没亮,柳敬诚便穿戴一新,率一众执事内官恭请正宪帝更衣。鲁王、柳明诚领了制书、册宝之后,率仪仗车辂再赴杜府奉迎。
杜心悦昨晚也睡得不多,先是被赵汐拉着说东说西,然后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了。回忆起自己与祁翀一路走来的经历,虽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却也不失婉转缠绵,最重要的是祁翀懂她!
没人知道心悦温柔大方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么倔强的心。自小她便展露出过人的聪慧,两三岁时,父亲教哥哥念三字经,她在旁边玩布偶,哥哥还没背会,她就咿咿呀呀背了出来,惊得父亲目瞪口呆,回头就狠狠训了哥哥一顿;及至稍大一些,她的聪慧更是展露无遗,四书五经一点就通、一背就会,文史典故信手拈来,诗词歌赋出口成诵,就连科举文章也能做得。父亲一再感慨,她若是个男孩,只要稍加点拨,杜家再拿个状元不是问题!可惜呀!可惜呀!
自此以后,父亲的遗憾叹息成了扎在心悦心上的一根刺!她嫉妒哥哥的男儿身,不甘心自己一辈子只能待在内宅看着男人们建功立业,可她却又不知道该埋怨谁。埋怨父母不该把她生成女儿身却又同时赋予她过人的天资?还是埋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可是那些男女、尊卑、阴阳的道理不都是往圣先贤们说的吗?他们都错了吗?
矛盾、纠结凝聚在心悦心中,尽管掩饰的很好,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有多么渴望外面的广阔天地!
直到她从父亲那里听说了远在望州的那位小殿下的事!范先生在信里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却不是什么坏话,反而处处透着新奇——他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呀!于是,因为这份好奇她去了平原商号,买东西倒在其次,她就是想要了解他、靠近他,哪怕拥有一件他卖的东西也行。结果出人意料的顺利,他们居然通上了信!在信里,他说了很多自己的想法,他说往圣先贤们也未必都是对的;他说最开始的时候女人的地位比男人高;他说他想让天下人都能读书认字,尤其是女子;他说以后女子也要像男子那样大大方方地出来做工,甚至做官!谁说女子不如男!
“谁说女子不如男!”
信里的这句离经叛道的话让她激动了半宿,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如果可以,她愿意跟他一起为了这个目标而奋斗!她相信他不是说说而已,因为他真的是这么做的,望州的女孩子真的开始读书了!
那一夜她也如今夜这般彻夜未眠,她仔细分析了那位小殿下这个奋斗目标的可行性,得出了一个结论,要想此事成功,必须依赖强有力的皇权推行自上而下的变革,否则便是空谈!
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萌生——送他一个皇位!
尽管范先生说他是个恬淡的少年,父亲也信了,可她不信!从信中偶尔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中她能看出来,他跟她有着同样的抱负和不甘,只不过跟她一样掩饰得很好而已!她也懂他!所以,她相信他会想要一个皇位的——没有任何一个有抱负之人不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她,需要那个后位!
于是,她故意让小桃频繁出入平原商号,故意与桑玉奴来往密切,果然,她和他的恋情被“发现”了!后续发展一切如她所愿,他登上皇位,她母仪天下!
心愿达成,就在今日!
迷迷糊糊之间,心悦被人叫醒了。
“小姐,时辰快到了,该起了!夫人在外面等着呢!”阿兰声音里带着颤抖,激动与紧张难以掩饰。
没等洗漱完毕,门外便响起了奏乐之声。不多时,几名女官奉皇后首饰、祎服进来,侍候心悦更衣。仪仗也进入院中等候。
中堂之上鲁王、柳明诚与杜延年等如何行奉迎礼心悦并不关心,因为她已经快被头顶上的九龙四凤冠压的抬不起头来了!
为何要造的这么重!啊~~~
穿戴整齐之后,心悦在女官的引领下到香案前行礼、受册宝等,而后再次入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跪拜、宣制等礼仪,女官正式奏请皇后出阁,行礼之后,杜心悦在堂上向南而立,杜延年立东向西,高声道:“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袁迎与杜延年对向而立,也念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命。”
至此,出阁的仪式就算是完成了。吕元礼上前奏请皇后乘舆,皇后降阶升舆,出门。
皇后卤簿在大乐引导、侍卫簇拥之下离开杜府,一路行至大渊门,而后进入承天门,文武百官早就候在那里了。
心悦不是第一次入宫了,但却是第一次由承天门乘舆入宫,她也是大渊第一位由承天门迎入皇宫的皇后!透过銮舆的缝隙,新建的承天殿映入眼帘,高大威严的宫殿此时在她看来也没有了往日的压迫感,反而变得柔和了不少。
銮舆在某处落下,女官请心悦出舆,立于奉天殿西阶之下,祁翀早就候在东阶之上,见心悦出舆,便降阶而下相迎,对着盛装打扮的新婚妻子行了个揖礼。心悦微微躬身还礼,而后二人对视一笑,一东一西拾级而上,共同进入内殿。这一幕惹得观礼的百官个个心潮澎湃——好个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柳明诚更是难掩激动之情,频频以袖拭泪,心中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