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一家子还在晒谷场放五岁的孩子玩儿，那孩童距离草垛最近时，才不到五六尺。怪物一伸手就能够着。因此我们将怪物逮走时，他们都是一阵后怕。”
“但它始终没有攻击？整整三天，它都待在在草垛里看着？”
“是的，至少没有攻击农人。”
董锐若有所思：“看来，它懂得分辨威胁。”
那怪物杀灵蕴宫守卫都不眨眼，却没有伤害无关的雇农，显然它有基础的灵智，能够做出普通人对自己无威胁的判断，而且懂得隐忍。
这已经比许多猛兽更有灵性。
“它吃人不？”
“吃的。那几天里，它吃过好几个追兵，有两回都剩了半具尸体给我们。”
“非常凶残，但没吃雇农的孩子。”董锐沉吟，“无论是因为不饿还是怕惹来麻烦，它或许有顶住诱惑的能力。”
贺灵川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侧：“且慢，城郊雇农为什么有孩子？”
整个白松城都是生育困难呢。
“那我就不清楚，反正那个农庄有三四个小孩子。大人们都把他们当宝贝，宠得不得了。”
在白松城这种地方，能出生的娃子就是宝。
明珂仙人插话：“灵蕴宫里，有多少天神？”
“我不知道。我见过两位。”
董锐接着问：“被活捉的怪物，送回来以后是怎么处理的？”
汪管事并不清楚，因为他进不去莲谷的核心区域。
“不对！”董锐想了想，“灵蕴谷每个小世界都是互相隔离，仅以云台相连，且进出都要用上符文通行。有脑子的活人想潜入都很困难，那些妖傀是怎么逃出莲谷、进入白松城郊的？”
众人一听，都觉有理。
理论上说，如果没能盖戳符文通行证，那些怪物根本出不了莲谷小世界。
“它们是被放出去的。”贺灵川缓缓道，“莲谷要测试它们在野外、在非实验场地的反应。”
“所以有些怪物会被活捉回去。”董锐点头，“它们表现出价值，就会被继续研究。”
贺灵川拿出那本《食古书》，翻了几页，然后到尾页看了两眼：
“书里的内容是对崧国基本情况、各地风物的描写，还有几篇疏志。”
明珂仙人等听不太明白：“这是何意？”
贺灵川合上书本：“这是崧国的学堂课本，估计是给八到十岁左右的学童所用。”
他跟着孙夫子，看过无数本疏抿学宫的教材，有些还是他帮着孙夫子编订的哩。
论对教材的熟悉，这里无人能出其右。
“啊？”众人意外，面面相觑，“怎会是给小孩子用的？”
贺灵川又拿出那副九连环：
“这是益智玩具，连成年人都不一定能解开。”
九环相扣，排布规律，想解开来很讲技巧。
凌金宝一问，汪管事又说，两个月前，邓主监就要他搞来几个识字本，说是莲谷要用。
然后是玩具，然后是糖果。
有人就问：“莫不是这灵蕴宫有哪个大人物的家属需要？”
董锐忽然出声：“是不是给妖傀用的？”
明珂仙人惊讶：“它们不是天魔给自己准备的皮囊吗？既是皮囊，要神智有什么用？”
朱大娘打断他：“先前那只出逃以后杀掉许多追兵的怪物，不就有神智了吗？”
“这些大概不是普通皮囊？”董锐沉声道，“我有预感，灵蕴宫里进行的研究，很可能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我们这一趟来对了。”
凌金宝不寒而栗：“前段时间，天魔不是已经宣布完全神降成功吗？甚至巫垚的皮囊就是成果展示。这样子，他们还不满意吗，还要继续研究？”
“显然不满意。”贺灵川答道，“神降计划已经推进了很多年，被整个天界视为重返人间的唯一可能。灵虚圣尊用这个计划来聚拢人心、壮大灵虚众，但这个计划也因为天界的重大期许而面临空前巨大的压力。一旦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灵虚众就会第一时间向天界宣布，同时邀请所有反对者都来观摩，这才有说服力。”
上位者有上位者的烦恼。眼前这些仙人作为闲散惯了的个体，很难体谅他们的处境。
灵虚圣尊在那个位置上所承受的压力，只有贺灵川才能体会。半吊子计划都必须拿出来面世，只为了减轻压力和反对，他的心境也只有贺灵川才能体会。
“但是吧，一次成功不代表次次成功；一次成功，不代表神降之躯的研究不需要继续改善。”
董锐也接过话头，给这些门外汉解释：“神降之躯的研究，是复杂而精细的工程。我研究过巫垚的神躯皮囊，距离‘完美’还很遥远。别的不提，神降皮囊承接天魔的降临而不破裂损坏，这只是最基本的要求。”
凌金宝乍舌：“这还只是基本？天魔能够完全神降，岂非就可以对这世间造成强大破坏？”
“天魔乃是魂降，皮囊的强度和能力，决定了祂们发挥的上限。”董锐冷静客观，“即便我不主做这个方向的研究，也能看出巫垚的神躯皮囊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另外，这种皮囊的制作特别费劲，有一个算一个，没法子大规模炮制。你们知道的吧，天魔只有大规模神降，才能对我们造成威胁。如果像巫垚那样零星降临，只是自寻死路。”
“但是‘完全神降’本身是极好的噱头，证明了这条路的可行性。灵虚圣尊只要向天界宣布这个消息，自然就能获取支持。”贺灵川道，“多数天魔的头脑也不比人类优秀到哪里去，听到这消息就以为自己神降有望，浑不知距离真正实操还远得很哩。但灵虚圣尊就要争取这段时间，抓紧推进神躯研究。灵蕴宫的梯田，是在天魔听说神器‘阳关道’被毁的消息以后才开凿的，可见这是天魔最新研究出来的应对之法，值得深挖。”
天上地下的较量，现在已经进入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贺灵川对小安道：“你也到豆蔻园里去。莲谷不需要两人同行。”
董锐摩拳擦掌：“快走快走，我们去看看神降之躯的研究最前沿，进展到哪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