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杜泽谦的脸，曹旭心头不以为然的同时，却又有着藏不住的嫉妒。
之前他在老家时，曾对当地县令的女儿伏低做小讨好了许久，眼看就要结成姻缘了，却被一个长相俊美的同窗横刀夺爱。
从那之后，他对所有相貌出众的男人都没有好感，尤其是长得好看的读书人。
读书人竞争，靠才学才是天经地义。
靠脸出头，肤浅！庸俗！
仅仅因为长得更好看，就获得更多的赏识和机会，实在是不公平。
听说宋大儒家中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姓杜的别是打量着靠美色上位吧？
虽然他已经有妻室了，可读书人发迹之后抛弃发妻另娶的还少么？
大儒之女和乡野村妇，能带来的助力相差实在太大，难保有人想走捷径。
曹旭不愿承认，他自己其实就这么想过，只不过没有找到机会攀附而已。
一想到杜泽谦这张脸或许会被宋大儒之女看上，他心中又妒又怒。
对上曹旭隐含妒忌的眼神，听着他明显带有质疑之意的询问，杜泽谦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就算他不是宋先生的弟子，那也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前来拜访递文章啊。
他是真的没弄明白，曹旭是以什么立场问出这个问题的。
那个语气好像这里不是宋府，而是曹府似的。
曹旭哽了一下，有心刺几句难听的，却在瞥到杜泽谦身旁目光不善的小厮时，默默闭上了嘴。
到底他还没彻底失去理智，若在这里闹将起来，宋家的人肯定偏帮杜泽谦，自己必定讨不了好。
文章被退回心生不忿，埋怨宋大儒不识货，多少还能往恃才傲物上沾一沾。
又没有大庭广众说什么太难听的话，宋大儒本人不会与他计较。
只要日后金榜登科，今日所受的轻慢自会平反。
但如果他有一丁点攀扯宋姑娘名声的行为，宋家必会直接撕了他。
真的惹怒宋大儒的后果，是他绝对承受不起的。
杜泽谦没等到下文，深觉曹旭此人莫名其妙，似是脑子有疾，瞥了一眼之后便不再理会，拉着王伯往旁边走得远了些。
接收到杜泽谦的眼神，曹旭莫名觉得自己被鄙夷了。
身后众人看过来的目光，似乎也暗含嘲讽。
越想越觉得不自在，他丧着脸灰溜溜离开。
……
杜泽谦完全没料到曹旭会有那么复杂的心理活动。
仅仅见过两面，连话都没说上过两句，他根本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莫名嫉恨他。
跟王伯聊了几句后，他带着两桶水，在众人的注视中回转。
想到王伯所说，他心中既骄傲又着急。
骄傲于罗明珠刚到京城短短几天，就有了房子铺子，即将大展拳脚。
着急于自己的脚步太慢了，再不快点就要跟不上她了。
恩科开试在即，这次他绝对要考个好名次，以便能留在京城做官。
若是名次太靠后，就只能外放。
可那样一来，他只能独自赴任，至少要与明珠和家人分离三年之久。
他不愿意承受这种分离之苦，却更不能自私让明珠舍弃刚起步的生意陪他外放。
如此便只有努力考取更靠前的名次，才能解决这种两难的局面。
有了更明确的目标，杜泽谦的劲头更足了。
目光瞥向身旁仆人手中的水桶，他唇角微勾。
有明珠的心意陪伴，他一定可以的。
杜泽谦回房之后，照惯例取了昨日的功课去请宋先生指点。
走到半路时，恰好与来向父亲问安的宋静姝碰上。
“杜公子。”
“宋姑娘。”
见到宋静姝身影的一瞬间，杜泽谦就收起了略有些闲逸的姿态。
因想到罗明珠而轻勾的嘴角立刻放平，整个人迅速恢复成恭谨又疏离的样子。
看到他这副疏离回避的模样，宋静姝心头发涩。
自杜泽谦住进宋家至今，她与他没有见过一次面。
那天她差点当着他的面失态落泪，回去之后便决定放下这点没有希望的念想。
可是念念不忘好几年的人，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她克制自己不要再做什么丢脸的事，不要上赶着制造偶遇只为看他一眼，可心里终究还是时不时会想起他。
每每想到他就住在家里，与她相隔如此之近，她就忍不住关注他的动向。
那天无意间让杜泽谦尝到了她做的饭菜，后来听说他夸赞味道好，她鬼使神差连续好几天借口锻炼厨艺，不着痕迹给他送夜宵。
她想着，就只是一顿夜宵而已，不算什么大事，用心招待客人是应该的。
父亲不是也交代过，这段时间要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么。
她就这样自欺欺人的，独自品尝了几天虚妄的幸福。
直到听下人回报，杜泽谦知道夜宵是她亲手做的之后，一改往日的夸赞，直言吃多了难受，以后不必再送。
如同当头一棒，将她从虚假的自我感动中打醒。
明明白白感受到了杜泽谦的冷漠，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自那日起，她便彻底下定决心放弃，再也没有关注过他的动向。
为了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每次想起杜泽谦，她就用绣花针在自己手心戳一下。
她想要用疼痛来覆盖惦念。
这样以后只要再想起他，先想到的便是刺痛。
没有人会长久惦记一个让自己痛苦的人。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确实有点作用。
几日以来，她的手心多了几十个针刺的血点。
虽然没有明显减少想起杜泽谦的次数，但现在看到他这张脸，她的第一反应竟然真的是痛苦，还有一点难以觉察的厌恶。
亲眼看到他瞬间变脸的疏离姿态，她内心深处仍然有一丝微妙的不甘。
见他抬脚要走，她状似自然问道：“为何每次相见，杜公子都是一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
杜泽谦闻言站定回身，神情平静回道：“杜某与宋姑娘确实不熟，自当言行恭谨，以免唐突。”
点头致意后，他先行一步。
宋静姝却被这一句“确实不熟”定在原地，许久未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