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把劲儿匀着点!”刘海天扯着嗓子喊,腰间玄铁剑磕在车板上,惊得拉车的兄弟打了个狠颤。
变故起在雾散的刹那。道旁老桦树后窜出七八条黑影,朴刀映着晨光划出冷弧:“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为首的麻脸举着朴刀,刀身闪耀明亮,铮铮透着寒意。
车夫们的手一哆嗦,木轱辘碾过碎石,车身猛晃。前头的车帘“唰”地被扯开条缝,车里滚出个红布包,里面裹着半袋金叶子,骨碌碌滚到麻脸脚边。刘海天反手抽出利剑,剑鞘“当”地砸在麻脸肩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竟敢兀自拦你刘爷爷的去路?“
麻脸弯腰捡起金叶子,顺着刘海天击打自己之力弹出丈许,然后急忙将金叶子塞进嘴里咬了咬,咧嘴笑出黄牙:“这山头姓黑,所有都归我管,今日留车我便留人,如若不然,将要你们人财两空。”他挥了挥手,周边竹林中窜出密密层层的人影,他们各执兵刃,让整个山脉都摇曳着寒光。车夫们慌了神,有几个扔了车把想跑,却被麻脸暗器追魂,当场气绝身亡,血溅在车帘子上,染红了半幅红绸。
叫花等人押在最后,见前面动静很大,便觉不妙,旋即施展轻功,越过众人头顶来到了事发前端,紧接着跟来的有药翀,云中燕,付云裳及易笑邪等人。
叫花气得“哇哇”怪叫,指着麻脸骂道:“你们这些跳梁小丑,也不打听打听你爷爷我是谁?斗胆竟敢拦我去路?”提气间,一招“落英掌”之“落花流水”,当即将麻脸打翻在地。
双方既起冲突,四周顿时激起一阵轰动,李墨涵从树侧骑马而来:“前辈,请留下所有宝藏!”
叫花一看,竟是一介女流,不由压低声音道:“姑娘,请行个方便,留我们一条道走!”当然,为了宝藏,叫花那是不想惹事。否则以他脾气,哪有低三下四的道理?
李墨涵道:“各位,敬你们都是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小女子想与你们好好谈谈!”言语间,一股檀香扑鼻而来,瞬间遍布整个山脉,“嘭……”,几个喽啰翻倒在地,口吐白沫,极有中毒现象,药翀急呼:“大家小心,有毒。”可为时已晚,那些武功平平的兄弟,都已渐渐晕倒过去,所剩无几,在场的除了药翀之外,其余几个高手都已晃动着身子摇摇欲倒。
药翀本身就是用毒高手,今日面对一个女娃娃却疏了防备,自己虽然抵御住了“檀香软骨散”的侵蚀,其余的人却无一幸免,毒气虽不置人于死地,却在三个时辰之内让人瘫如烂泥,人事不省,此毒历来无解,就连药翀也束手无策,只待三个时辰一过,毒气自会慢慢缓解。
“药前辈,别来无恙吧!”李墨涵恭然说道!
药翀努力屏住气息,最后深吸一口气道:“你是秦人?”
李墨涵道:“药前辈好眼力,一眼便识破了天机。”
药翀冷冷地道:“因为你所施的'檀香软骨散'乃秦人惯用毒药。莫非你们是为了索回宝藏而来?”
李墨涵神色舒展:“还是药前辈识得大体,这批宝藏的箱体上可都留有秦朝时期的印章,本就属于我们秦人之物。所以我们前来索回,那是天经地义之事!”
药翀哈哈笑道:“上苍对我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他索性掀开一辆车的帘子,又仔细看了看道:“我早就发觉了这个问题,只是以为秦国覆灭,再无人来追讨,没曾想早就被你们给盯上了。运走吧,通通运走吧,这些财物遗失有日,也该物归原主了。”
李墨涵知道药翀的深明大义,心里自是敬重有加,拱了拱手:“多谢药前辈成全,这些宝藏必须完璧归赵,留在中原也是武林的灾难,迟早无主可循,到时候三教九流逐鹿争夺,必会让中原武林四分五裂,分崩瓦解。”说完,单手一挥,一群壮汉心领神会,顿时蜂拥而上,百十号人分成多组,八人共车,很快便有序地将十几辆车向山下运去,随后还跟随着大批人马。
李墨涵走在最后,又对着药翀道:“药前辈,不知这些人醒来之后你当如何交代?”
药翀沉着镇静:“错误在失败面前颤抖,而真理却屹立不倒、无所畏惧。你就宽心去吧,这一路断有坎坷,你们需谨慎应付!”
李墨涵打心眼里对药翀表示万分尊敬。扭头之时,只三五步数,却已去了十丈开外。
药翀面色却显安详,因为这批宝藏就像一块挥之不去的大石一直沉沉压在他的心间,他豁然明白一个道理,不由暗自忖度道:“难怪狂儿不趟押送金银珠宝的这趟浑水,敢情他早就知道这批宝藏的来龙去脉了,他是个守正不挠之人,他只想还原事实,不想自欺欺人,唯有不参与押送,才不至于左右为难。一边是仁义道德,一边是人情世故,自古忠义两难全,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药翀忽然心平如镜,为有这么一个刚正不阿的徒儿而深感骄傲,真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静坐一旁,坦然自若,静候着大伙的苏醒。
蚀骨涯。
风裹着松涛撞向崖壁,那面石崖正浸在残阳里。半插进云里的岩壁泛着青灰,铁锈色的岩纹如老龙鳞甲,被岁月啃出深浅不一的沟壑。最险处不过半尺宽,悬在离谷底三百丈的虚空,连山雀都会绕着飞翔。
崖缝里挤着几株野杜鹃,残红落了半肩,倒把赭色石皮衬得更孤绝。偶有碎石被风掀落,“咔嗒”坠向雾海,半天才传来闷响,倒像是大山打了个喷嚏,声如闷雷,生生震耳。
最奇的是崖腰那株老松,根须扎进石缝足有两尺深,虬枝却偏要往云里探,松针上凝着的露水,正一滴一滴,坠进三百丈下的深潭,荡开一圈圈银纹,又被风揉碎在了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