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染。嫁。神。”
四个字从凌风的口中吐出。
声音不高，却让密室内的空气为之一滞。
罗天眼眶欲裂，向前踏出一步，伸手欲拦。
他的指尖离凌风的后背还有一尺，但已经晚了。
凌风漆黑的手掌，按在罗青颖的额头上。一股灰色的混沌之力从他掌心涌出，没有丝毫迟滞地灌进罗青颖的头颅。
这股力量，比罗青颖体内的魔气更为纯粹，也更为暴虐。
“叽——！”
一声尖啸从罗青颖的喉咙里发出，声音尖锐，不似人声。
啸声来自她体内的“暗影魔幼体”。
它察觉到了入侵者。它试图抵抗，试图逃离。
但那股混沌之力过于庞大，瞬间就冲垮了它在识海内筑起的巢穴。
“滋啦——”
细微的爆裂声响起。罗青颖躺在寒冰床上的身体剧烈弓起，皮肤之下，黑色的魔纹和灰色的气流互相冲撞、纠缠。
孙百草看见，一团模糊的黑影在罗青颖的眉心处显现，挣扎了一瞬。
当那灰色的混沌之力触碰到黑影时，黑影的轮廓开始溶解，被灰色吞没、同化。
孙百草向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他明白了凌风在做什么。
这不是驱逐。
这是用一种更强大的存在，去吞噬一个弱小的存在。
“暗影魔幼体”在这股力量面前，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啊……啊……”
罗青颖的身体痉挛着，口鼻七窍中，开始渗出混杂着灰色碎屑的黑血。
她的神魂，被两股力量挤压在中间，正在被撕成碎片。
“住手！”
罗天低吼一声，一掌拍向凌风的后心。
他元婴中期的灵力汇于掌心，足以击穿山岩。
他的手掌在距离凌风后背三寸的地方停住了。
一层无形的、灰蒙蒙的气旋在凌风体表流转，挡住了他的攻击。
罗天催动灵力，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噗。”
凌风喷出一口血，松开手，身体向后软倒在地。
冰床上，罗青颖体内的尖啸声消失了。
那只“暗影魔幼体”，被混沌之力撑满了身体，归于寂灭。
密室里只剩下喘息声。
“呼……呼……”
凌风瘫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那股几乎要撕裂他神魂的剧痛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被抽空的虚弱感。
他体内的混沌之力，有三成被他用禁术转移到了罗青颖体内。
他活了下来。
他为自己争取到了二十四个小时。
但代价已经产生。
他神魂空间里的“功德面板”上，数字开始变动。
【-3833】……
【-4000】……
【-4500】……
最终，数字停下。
【功德值：-4833】
负一千。
这二十四个小时，让他背负的债务更重了。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的神魂，比之前更为沉重。
他吸入一口气，感觉周围的天地灵气都在排斥他。
“颖儿！”
罗天已到冰床边。
床上的少女停止了抽搐。
她皮肤上狰狞的黑色魔纹已经不见，只有几道极细的灰色纹路，在皮下一闪而过，随即隐去。
她身上的魔气消失了。
但生机也微弱下去。
“神魂……”
罗天伸出手指，点在女儿的眉心，神识探入她的识海。
识海内一片狼藉。
罗青颖的神魂蜷缩在最深处，像一豆即将熄灭的烛火，陷入了深度的沉寂。
“你对她做了什么？！”罗天猛地转身，通红的眼睛盯着地上的凌风。
密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石壁上凝结起一层白霜。孙百草感到呼吸困难。
凌风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他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
“罗城主，我救了她。”他的声音沙哑。
“救？！”
罗天向前一步，脚下的石砖碎裂开来。
“她现在神魂破碎，和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活死人，也比死人强。”
凌风看着他，黑色的瞳孔里一片平静。
“没有我，半个时辰内，她的神魂就会被暗影魔吞噬干净，变成一具魔物的躯壳。到那时，她就真的死了。”
“现在，”凌风抬手指了指冰床，“魔物已除。她的神魂虽然受损，但本源还在。”
“她至少……还有机会。”
罗天僵在原地。
他知道凌风说的是事实。但他无法接受这种方式。
“你……”罗天周身的杀意起伏不定。
“而且……”
凌风的身体晃了一下，他撑着墙壁，一步步走到罗天面前。
他无视了罗天抬起的手掌，凑近了，用很低的声音说：
“城主，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罗天瞳孔收缩。
“我用什么力量灭的魔，你很清楚。”凌风说，“那股混沌之力，现在留在她的识海里，和她破碎的神魂待在一起。”
罗天的额头渗出冷汗。
“那股力量现在很平静，因为它刚‘吃’掉了一只暗影魔。”
“但它没有主人。”
凌风盯着罗天的眼睛：
“你猜，等它饿了，会吃什么？”
罗天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明白了。那股混沌之力，会把女儿的神魂当成下一个食物。
“你！”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凌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罗天僵硬的肩膀，“能安抚它。只有我，能让她活下去。”
“她的命，从现在开始，和我的……连在了一起。”
罗天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他被威胁了。
被一个身受重伤，随时可能倒下的年轻人。
他女儿，成了对方的人质。
凌风看着罗天脸上变幻的颜色，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他的时间不多。
那个-4833的数字，像一根针，扎在他的脑海里。
他不能停下，必须立刻去获取功德。
他转过身，不再看冰床上的罗青颖。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密室的门，投向外面的大殿。
“我履行了我的承诺。”
凌风的声音恢复了平稳，也变得冰冷：
“罗城主，现在，该你了。”
罗天将女儿身上的被子拉好，他缓缓站直身体，收敛了外放的杀意。
他的脸色灰败，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要什么？”他开口，嗓音干涩。
凌风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严玉山的命。”
“还有……”
他的目光越过罗天，望向城外的方向，那里有四万多个可以用来偿还债务的东西。
“我要进城中区，任我挑选五千人，带走。”
他没有说全部。
他知道，把罗天逼到绝路，对他没有好处。
他需要功德，但前提是能活着离开这里。
他需要先还上一笔债。
“五千人？！”罗天握紧了拳头。
“再加一个条件。”
凌风吐出一口浊气，“我需要一个帮手。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身体发抖的孙百草身上。
“他，这位丹道宗师，跟我走。”
他需要孙百草的丹道知识，来处理吞噬各种天魔后，身体可能出现的异状。
三个条件。
严玉山的命，一千个幸存者，一个孙百草。
这是他能拿到的东西。
罗天沉默了十息。
他的神识在女儿和凌风之间徘徊。
最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词：
“……可以。”
他的声音沙哑，没有温度，
“但是，凌风，你得发心魔誓。三天之内，必须稳定我女儿的神魂。否则……”
“不用三天。”凌风打断他。
他抬起手，看着依旧在轻微颤抖的手掌。他的生命只剩下二十四个时辰。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迈步走出密室，声音从门外传来，平淡而清晰：
“一个时辰后，我要看到严玉山的尸体。”
“另外，把我的人和孙宗师，带到大殿。”
“我的伤势，快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