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的,正是涂山雅雅。
她放下一直抱着的双臂,一步步走上前。
湛蓝色的眸子如同两汪极地寒泉,牢牢锁定在刚刚松了口气的东方月初身上,红唇勾勒出一抹危险的弧度。
“苏浩,你的债务和家务事说完了,”涂山雅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但我和东方月初之间的事,可还没完!”
她伸手指着脸色瞬间垮下来的东方月初,语气斩钉截铁:“他刚才,趁我不备,用卑鄙无耻的伎俩偷袭于我!”
“这一拳,我涂山雅雅若是不好好报答一下,岂不是让圈内人笑话我涂山好欺负?”
她特意强调了“偷袭”和“报答”这两个词,眼中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
苏浩的债务和“赘婿”问题可以暂时搁置,但东方月初这小子,竟敢骗她回头。
还结结实实打了她一拳!
这口气要是不出,她以后还怎么在涂山混?
还怎么维持她涂山二当家的威严?
完了,还是没躲过去!
东方月初心里咯噔一下,刚刚放回肚子里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就知道。
雅雅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之前是因为师父突然出现,以及“卖身”乌龙转移了注意力。
现在其他事情暂告段落,这秋后算账果然就来了。
他求助般的看向苏浩,希望师父能看在刚才自己积极表态“世代还债”的份上,再捞他一次。
苏浩看着涂山雅雅那副不依不饶,铁了心要收拾东方月初的样子。
又看了看自己徒弟那副可怜巴巴的怂样,无奈的拍了拍额头。
“唉……你们年轻人啊……”苏浩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
但看到涂山雅雅那坚定的眼神,知道这事恐怕难以善了。
他固然可以强行压下去,但以涂山雅雅的性子。
今天压下去了,明天、后天……
她肯定会找别的机会报复回来,到时候说不定闹得更大。
他看了看东方月初,眼神里传递着一个信息:小子,自作孽,不可活啊。
师父我也救不了你几次。
于是,苏浩做出了一个让东方月初绝望的决定。
他对着涂山雅雅耸了耸肩,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你们小辈之间的切磋,我就不参与了。”
“雅雅啊,下手……稍微有点分寸,别真的打死了,我还指望他以后给我养老送终呢。”
说完,他居然真的不再理会。
拎起空酒葫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消失在原地。
看方向,果然是朝着南国使馆那边去了,找欢都落兰“拿”酒去了。
“师父!!”东方月初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如同被抛弃的小兽般的哀嚎。
然而,回应他的。
只有涂山雅雅那越来越近,包裹着浓郁寒气的拳头,以及她那冰冷中带着一丝快意的声音。
“东方月初!现在,没人能救你了!准备好接受报答了吗?”
道盟驻地之前,刚刚平息下去的寒意,再次凛冽的弥漫开来。
只留下东方月初绝望的眼神,和木蔑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焦急模样。
这场由“卖身”引发的连锁闹剧,最终,还是以东方月初即将面临的,来自涂山二当家的“特别关照”而暂告一段落。
只是这“尾声”对于东方月初而言,显然并不美妙。
苏浩摆脱了徒弟们的“债务纠缠”,和涂山雅雅的“追责威胁”。
身形几个闪烁,便已远离了那一片狼藉的道盟驻地。
清晨的山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他身上些许的酒气和无奈。
他掂了掂手中空空如也的朱红酒葫芦,脑海里已经开始勾勒。
欢都落兰新酒,那据说辛辣中带着百般变化的奇妙滋味。
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朝着欢都落兰暂居的客院方向走去。
然而,他刚行至苦情巨树下。
那纷扬的粉色花雨还未沾身,一道绿色的倩影便如同早已等候多时。
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小径前方,对着他盈盈一礼。
“苏浩大人。”来者是涂山容容身边一位常随的侍女,声音清脆恭敬,“容容小姐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苏浩的脚步顿住了,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
被打扰了酒兴,任谁都不会太愉快。
尤其还是在他酒壶空空,馋虫大动的时候。
他抬眼看了看南国客院的方向,仿佛能闻到那若有若无的酒香,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涂山容容那个小狐狸,平时笑眯眯的像个账房先生。
但一旦她说“要事”,那通常就真的是牵扯不小的事情。
相比于去找欢都落兰“拿”酒可能遇到的推诿和讨价还价,毕竟刚被“顺”走一壶好酒,容容这边显然更不能耽搁。
“知道了。”苏浩意兴阑珊的应了一声,调转方向,跟着侍女朝着涂山容容处理事务的天机阁走去。
天机阁内,不似外面那般喧嚣。
唯有算盘珠子清脆碰撞的声响,规律而密集,仿佛在计算着世间一切的得失。
涂山容容坐在巨大的案几后,面前堆叠着厚厚的账本和卷宗。
她手中一支玉笔,正在一本摊开的册子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才抬起头。
那双总是眯着的狐狸眼弯成了月牙,露出了招牌式的温和笑容。
“苏浩,打扰你喝酒的雅兴了吧?”涂山容容的声音软糯,带着一丝歉意。
但苏浩很清楚,这歉意有几分真心就难说了。
“知道打扰了,还不快说正事?”苏浩没好气的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将空酒葫芦“哐当”一声放在旁边的茶几上,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最好是真有要事,不然你可得赔我精神损失费,就用你窖藏的美酒好了。”
涂山容容掩嘴轻笑:“苏浩你还是这么风趣。”
她放下玉笔,从案几上拿起一封看起来颇为古朴,甚至带着些许风沙痕迹的信函。
递了过去,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多了一丝郑重,“刚刚收到西西域来的加急传书,是梵云飞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