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六十熟悉（上）
“……江儿，你跟那小丫头片子因为点儿啥关系不好啊？”
江陌先没吭声，尤豪也不催促，只抻着脖子直勾勾盯着江陌眼眸里不甚明显的波澜起伏，然后觑着她眉心当间极轻的紧蹙，脸上当即铺挂上一副胸有成竹，热衷于家长里短的小眼睛锃光放亮，撑在桌沿上的手腕抖了两抖：“哥帮你分析分析。”
江陌揣着手臂没动，乜着尤豪那张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大脸轻飘飘地嗤了声冷哼。尤豪龇了会儿牙，眨巴两下眼睛才后知后觉出自己这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僭越”之举，嘴角咧得干巴巴地落下，端起水杯小声地咂吧：“我没别的意思啊……这不就……反正也是闲着，那咱俩大眼瞪小眼的多没意思……你这大眼睛往我身上看时间长怪毛楞人的……”
“你还怪体贴的……反正也是等——”
江陌顿了两秒，到底是拖了把椅子靠坐在门口，抬起腕子瞥了眼时间，揣着口袋好整以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付乐枫跟我关系不好？不是就在你那儿兼职零工干了半个月不到？看这架势，混挺熟？没打听出来她有个姐是我？”
“在我那儿干活的，哪个关系混得不好？我这人多讲究，面子里子那都得照顾到。就是知道有个姐，详细的她不说我也不好问太多。”
尤豪咧嘴一嘿嘿，觑着江陌挑了下眉梢就背后发毛，稍微规矩地把手往胸前一抄：“……其实吧，小丫头刚开始是来我这KtV玩儿。好家伙……上来那叫一个敞亮，又开酒又说要找模子的，我这一看那是贵客啊，帅哥不够用我就亲自顶上呗，热热闹闹陪聊了半宿，搭进去万八千吧得有，结果天儿一亮，抬腿就要走，被我抓个正着之后连刷好几张卡都说被冻结了，我就感觉这丫头可能是有点儿啥问题，本来是打算报警来着。”
江陌眼皮一撩：“她刷的谁的卡？”
尤豪一怔，挠着后脑勺儿想了几秒：“具体还真就不太清楚……反正手里掐着好几张，试来试去都不好使……这里头要是有事儿的话，我回头让财务王姐帮你瞅瞅？”
“付乐枫家里最近生意出了点问题，可能有卡被冻结的情况……兴许关系到她遇害前最后接触过什么人，这事儿有劳跟区分局的同事提个醒。”江陌点头，随即嘶声，眉毛一挑：“欠了万八千，当时怎么没报警？”
“这……其实是有点儿犹豫。”尤豪心虚地瞥了眼屋子里的监控摄像头，唉声叹了口气：“前段时间也有几个学生跑我这来消费得大手大脚，逃单之后我就报警，结果那几个破孩子全未成年，有一个偷跑出门之后还往大马路上蹽，也不知道是车祸还是自己摔了，断条腿，爹妈好一通闹，我钱没捞着不说，好悬还倒搭进去点儿……所以那丫头说不想报警，剩下协商怎么都行，我就有点儿犹豫。琢磨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把钱给我补上就行。”
江陌从来没觉得付乐枫嘴里的话有什么可信，皱了下眉头有点儿无语：“你还真信了？”
“她先说她有个姐是警察，真要是报警的话她就得被抓进去……说得可怜巴巴的，但我没信。”尤豪嘴角一撇，“后来她把她手机和身份证押给我了。说反正现在不想回家，家里什么情况也不清楚，干脆在我这儿卖酒还钱，还完再说。我看身份证上正经成年了，就……”
江陌脖子一仰：“非法抵押？”
“有商有量的不至于吧……而且她来我这兼职头一天我就把手机身份证还给她了。”
尤豪缩了下肩膀，心虚地瞥了江陌一眼：“那会儿我倒是看她手机上知道她真有个凶巴巴的姐……但……没想到会是你……那备注写得……怪少儿不宜的，我还提醒她说，让她给你回个消息电话什么的，她说嫌烦，我一寻思着可能也就是什么现在小孩儿常讲的原生家庭矛盾呗，也就没掺和，提一嘴就当仁至义尽，谁成想……”
江陌视线稍垂，盘算着时间捻了下指尖：“付乐枫在你店里兼职这段时间……我还真就短信联系过她几次，我记得还打过两通电话，你没接？”
“我替她保管手机身份证那天也就接到过两个电话？我看黑名单里倒是一堆。头一次我没看见，第二次……我是看那个骂得有点儿恶心的备注没敢接，她说那是她姐……我还好奇来着，她姐得是啥神人……”
“能是什么神人，她男朋友犯事儿抓进去的账上有我一笔，外加上她父母影响，估计是怀恨我挺多年。”尤豪说着说着就抿上嘴，江陌倒是不怎么介意，抬头看着他哼笑了一声：“她这兼职钱赚的挺快啊，这么算下来，她一共也没工作多长时间吧？有半个月？”
尤豪摆了摆手：“员工肯定有员工价啊，那万八千划成本价没那么贵，其实一礼拜就差不多了，我看她挺会招呼的，也不扭捏，还以为能多呆一段时间呢。我跟她说要是打算长干我就给她提成再调高一点儿。她当时答应得可挺好，说正好家里把她卡停了没钱呢。”
江陌眉头一紧：“她不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是不是的那人家不想干了我也不能强留着吧？”尤豪耸了下肩膀，捏着下巴颏想了一会儿：“不过吧……我猜啊，她不想干了这事儿，估计是跟她那小男朋友有关。在我这连吃带住的小半个月都挺乐呵的，后来她那小男朋友来找过她一次，之后过了得有两天？她就跟我说再凑一礼拜就想结款，后来真就到日子就跑了，都没等当面跟我对一对工资呢，我又不知道她银行卡，就手机给她发的转账，临着二十四小时退还之前收下的，这我还记得挺清。”
“男朋友？她男朋友还在拘留所等开庭呢……”江陌诧然地眨了眨眼，摸出手机费劲翻了张模糊的照片递过去：“是这个吗？叫刘水。”
“不是，肯定不是这个，这一脸小混子的味儿。”尤豪“嗯”了一声，仔细回想了几秒：“来找她那小伙儿正经挺学生呢，那小头发抓的一看就大学生~而且他俩也没背人，我听是说什么学校里的事儿，好像是有人找，完了问她怎么办。”
“她玩儿失踪不是一次两次，联系不到人之后我就把这事交给她学校管片儿派出所了，区分局有认识的也打了声招呼，让帮留意着点儿……”
江陌脸色蓦地一沉，默声片晌，抬眼觑见尤豪有点儿紧张的表情，轻轻晃了晃脑袋：“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之后分局同事调查你正常配合就行。”
尤豪一拍胸脯：“那肯定。咱这关系还说啥，我这改邪归正好市民。”
江陌点头，攥着手机缓步退回到审讯室门口，回身往监控室眺了一眼，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吞咽了一下，回头征询着看了尤豪一眼。
“付乐枫离开圣迪那天，是自己走的吗？还是她男朋友来接的？”
“……还真就——不是。”尤豪回想片刻，像是这会儿才恍然意识到不大对劲，挑起眉毛轻轻嘶了口气，“没进店里，但好像走的时候……我从窗户看，是跟一个人一起。女的，个儿不高，看背影细苗条的，我也就……没怎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