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五十六交集（上）
“虽然吧……舞剧院这几位保安老哥都糊弄了点儿，但毕竟算是个半封闭的园区，车辆进出就这么两个通道，还都有拍照识别——这个车辆管理的系统跟场馆的监控系统走得不是一条线，技术来确认过，没发现有什么外力干扰或者信号覆盖的情况。”
汪南先把手里的水瓶递到江陌跟前，撩起眼皮觑见她拧开瓶盖冲涮手腕上戗蹭伤口的匆忙敷衍，咂吧着舌尖眉头一敛，梗起埋在借来的剧场医药包里翻找消毒用品的脑袋，有点儿无语地看向那两个傻戳在旁边一动不动的兼职代拍：“帮个忙搭把手呗？真拿警察当你们家保镖了？代拍隐私高价售卖让正经粉丝围追堵截抢设备删照片……要不是人家江警官仗义，你们这十来万的镜头都得碎成万花筒——”
江陌蹲坐在花坛旁边无声地笑了一下，摆手拦住了汪南或多或少因为这两位嘴里实话不多而故意发难的小题大做，先点头谢过别别扭扭左推右搡了两下才上前来帮忙冲洗伤口灰土的韩园园，手腕将将探伸出来，当头就被这端着水瓶没个准头的小姑娘囫囵泼在裤脚鞋面。
“……拿个创可贴换十多万也够本儿——行了，反正冲得差不多了，没那么娇气金贵。”
江陌脸色一僵，撩起视线看了眼韩园园涨得通红的脸，甩了甩腕子反手在她胳膊上一拍，接过汪南总算翻出来的卡通创可贴快速地糊在了戗蹭的伤口上面，“也就是说现在可以确认，案发当天，她们两个拍到可疑人员离开场馆后，进出的车辆人员都没什么发现？”
“舞剧院这儿吧，除了设备置景进场的时候没个准点儿，一般晚上过了九点基本就没什么车往这儿开。”
汪南摇了摇头，循着江陌仰起脑袋四下扫量的视线，也在可疑人员出没的位置周遭张望了几眼，“视频里拍摄到的可疑人员离开这之后，一直到警方接到报警，抵达现场全面封锁排查场内车辆，这期间没有车辆离开和进入。报案人当时也提到了这个事儿，说好像是保安室没人，图省事儿，索性就把那个杆子识别起落的自动设置给关掉了。我听我们所长说，好像在场的车辆来源也联系交警支队协查过了一遍呢，也没什么消息？”
“违规停占的车倒是查出来两台，其中一台是他们保安队长的私人用车，没登记纯粹占便宜，还有一台是打从上次举办会展就停放在这儿的僵尸车，车主联系不上，后来找的紧急联系人，这才知道是一个什么策展公司的车，开车的哥们儿是外地出差过来的，急病猝死。盛安这边的分公司常驻的就俩人，公司名下的车也就总公司来的人用，所以这么长时间一直没人发现……其他的，倒是都能查清楚来源。”
江陌话说至此，余光觑着那两位罚站罚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年轻，稍微顿了两秒，似笑非笑地晃了晃脑袋。
“看着四十多寸的箱子，不太可能凭空消失……那东西还藏在场馆里的可能性，肯定是要比被可疑人员堂而皇之地拖拽出去的可能性大一些，待会儿估计能从隔壁管片儿再借两个人过来把场馆里溜达一遍。就是监控被干扰，这个人离开场馆疑似逃窜的方向不确定，附近主路窄路商场居民区一个不落，单凭那么一个随时随地可能变更特征的侧影，纯靠摸排……猴年马月才能捋出来。”
江陌摩挲着手腕上的创可贴，实在拖不下去地撩起眉眼，无奈地眺向那两张似乎后知后觉出丁点儿不对的面皮当间，舌尖儿在齿关上一点：“我可提醒到位了啊……主动交代和被迫追问都是什么性质，你们这个年纪起码的常识应该有吧？十几万的交情摆在这儿了，还打算接着瞒？在这儿聊还是换个小单间——”
“不换！”
江陌话音没落，脱口驳辩的韩园园眼神就蓦地一偏。她抿了下嘴，先屈着胳膊偷偷摸摸地碰了碰身边有点儿傻眼的韦粒安，盯着她咬紧泛白的唇瓣，半晌，回头张望了一下零零星星晃悠在警戒线外的围观，颤着眼睫哼唧出声音来。
“……我们其实没想瞒……但是……能不能……”韩园园耷拉着脑袋，委屈得像是快把眼泪眨巴出来：“交代完能不能……不找我们其他的麻烦？”
“你们要是没做什么违法违规的事儿，还怕警察找你们麻烦？”
江陌轻呵了一声，偏头看见汪南舔着一张瞠目费解的脸，这才忽然想起来她跟她这位临时搭档口供还没来得及串上一串，迅速地在手机上敲了四个字递到他眼前，然后擎等着他迷茫的眼睛里“噌”地冒出一股子恍然大悟的光亮，这才收撤回手机站起身来，在蹭了花坛灰土的屁股上掸了一掸。
“走吧二位，带个路，去停车的位置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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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车偷拍——”
汪南抄着胳膊，绕着停靠在员工通道附近的电动SUV兜了一圈，贴在防窥玻璃上看了好半天，一言难尽地撑在车框上面，耷看着坐在车里整理行车记录仪和远程控制拍照设备的两位，实在乏善可陈地晃悠到江陌身边，也跟着撅在糊了磨砂窗贴的走廊塑钢窗跟前。
“……现在这孩子挣钱的门道真是一套一套又一套。就因为不知道打哪儿听说那位多栖流量演员这次要带着绯闻嫂子一起排练，想拍第一手的照片，这投资的……连租车再租套房，挂着代拍的名头，干着狗仔的勾当。”
汪南没怎么看出这窗户的名堂，托着后腰直起身：“你怎么察觉她们俩有猫腻的？就因为租了车？”
“单看租车其实没什么问题。更何况留在租车公司的登记信息是韦粒安的父亲。我就是单纯觉得这个姓氏不常见，所以记了一下车牌号而已……这个牌子的电车好像挺贵呢，那个车钥匙的标志，正好案发当天撞见她们俩妨碍公务的时候瞥见了一眼。外加上……既然在酒店订了房间，其实没必要舍近求远，还好巧不巧地把车停在了这么个——有点儿微妙的位置上面。”
江陌伏在窗户上逡巡查探的眼神倏地定住，从口袋里抠出手套，拉开没锁紧的塑钢窗，隔垫着扣在了其中一块磨砂窗贴上面，轻轻地揭开了一小块明显切割过又填补上的塑料片。
“根据受到干扰遮盖的监控摄像头推断，可疑人员逃窜的路线应该就是从这个走廊绕到员工通道附近。她们俩，能立个大功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