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夔说的话语确实是颇有诱惑力的景象,只是夜游终究是见过的人太多了,所以很难为之所动,哪怕是妖星的承诺。
“阁下,还请回答我另一个问题吧,您将我们又置于何处?”
“按理来说,应归于新律。”黄夔也是直言,“但我并无强迫你们的意思,不愿归律者,便放任其自生自灭即可。我愿对你所讲,便是此前我所说。何谓律,何谓未来,如若有所抉择,那边听从抉择。”
“好……不愧是妖星阁下。”夜游抚掌而笑,“既然如此,请允许我多考虑些时日,总是可以的吧?”
“任何时候都可以,我的允许。”黄夔说道。
“而第三个问题,请允许我暂时寄存于此,在下才疏学浅,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想问的问题。不过三样宝物的具体位置,我自然会交付于妖星阁下。相信有您这样一位为天下计的妖星,定然能将其妥善利用起来。”
说着,夜游向日游摊开手,日游仿佛此时才回神一般,手一挥,从空中切开一条光的缝隙,一张山川图就从里面掉了出来。
夜游抄起山川图,走上前放在了黄夔面前,摊开。
“地点已为您标明,如何利用,全凭妖星阁下的判断了。”
交付过山川图后,夜游和日游就立刻离开了中军大帐,在两妖离开后,坐在一侧的孔宣才微微皱了皱眉道:“黄夔,这两个酆都来的并不信你。”
“空口白牙,未见成效,自然是不足取信的。而且直面我等,也只是为酆都来的妖魔讨取一个说法,这样的妖族,我是乐于见到的。”黄夔说,“酆都妖族一时不愿与我等共事也是常理。夜游能交出三个位置,这天下网罗情报的高手之中,也是要排在前三的。”
“又爱才了?”李寄轻笑一声,“夜游确实和别的妖不同,没有刻意模仿人,却有很多方面与人族颇为相似。”
“因我认为一味模仿人族亦非正确之道。妖族与人族,终究不同,而我亦不能以身份或力量之便强行要求所有妖族改变天性,妖应有妖的改变方式……可惜,我并不能想到那会是什么样子。若夜游能找到这妖族的特色,也是一桩美事。”
黄夔很是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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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夔天赋虽高,终究困于见识,不能将规律重整。”
清晨就跑出关元的温容,正在通过映魂镜与秋肃英通话。
“照你这么说,黄夔的做法并没有解决这个世界的根本问题咯?”她有些好奇地问。
“能解决,但时间太长了,长到连妖魔恐怕都会在这漫长的时光中忘记原本的目标。而一旦失去了目标,新的规律能否以原本的方式运转就是未知数了,这是一种完全将希望托付给后人的做法,非常冒险。”秋肃英不带感情地评价着黄夔的做法,“如果想要安全,必须将一切都握在手中,彻底规划好后续的进程,哪怕自身想要脱身,如此作为,至少能保证自己离开后一切还按照所想的去运作……但也怪不得这个妖星,毕竟无中生有地自发研究出这种方法,已经足以证明它天资卓绝了。”
“只可惜遇到了你?”温容笑问。
“自然……温容,注意警戒。”
“啊,知道。”
温容并没有拿着映魂镜,她跑出关元之后,就一直警惕着周围的任何动静,那个裁首圣殿的人有着控制时间的能力,她必须抓住时机,才能通过“锁眼”抓住对方进入时间停止的瞬间,进入同样停止的时间之内。
然而事情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离开关元十几里地之后,她看到了对方站在前方,虽然不知道是如何在这么远的距离依然准确定位到了她,但温容也不需要知道。
“这可是一场恶战……秋肃英,我可能没法到你那里去了。”
“我正在过来。”秋肃英说道,“你和她周旋一段时间,等我到了就能带走你。”
“哈,以你的习惯,多半来的也不是真身……这个对手可是非常可怕的。”
温容伸手握住了剑柄,锁眼在手腕间垂落,与剑柄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我一贯讨厌和游客打架,因为这意味着我不得不动手去杀死他们了。场景里的怪物,杀起来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但杀人还是得稍微注意一些的,不能让这种欲望成为常态……”
说到这里,温容微微抬起头,看向宁恪,提高了声音。
“对不对?裁首圣殿的准殿主?”
宁恪闻言,伸手在面具上轻轻一摸,随后将其摘下,丢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喂,镇妖官!你不是对这场战斗很是忌惮吗?怎么把老子扔了!”
“以你的本事在这场战斗没什么发挥余地,反而挡我视线。”宁恪随口说道,“躺好了,别随便冒头。”
“啥?”
宁恪也不管面具的想法,她一步步向温容走过来,眉头微微皱起,精神也开始愈发集中。
“有些人终究还是必须要消失才对。”她对温容的问题作出了回答。
“这就是裁首圣殿的气魄吗?”温容猛然拔剑,在剑光出鞘的一瞬间,四溢的妖气从剑身之中弥漫了开来!
镇妖的手段很多,镇剑山庄使用的方法不过是其中一种,而论封印,锁眼可比镇剑山庄那手段要强多了,一把普通的武器之内,便可将所有妖兵全部封锁,而当其解开封印之时——
血煞咆哮,黑风卷起,霎时间天昏地暗,剑身之内散发的怨气将天地变色,唯独释放者温容并不受其影响。
宁恪也停住了脚步,她没有随意靠近,尽管她看得出这只是靠着那些被封印的妖兵之上的怨气激发的力量,并不能对自己造成实质上的影响,可宁恪也不是为了防这些妖气的。
最核心的威胁,也是她此次必须要解决的目标,是锁眼,以及其背后连接的无垠书库。
“不进攻吗……”温容看到宁恪停下,也笑了起来,手掌在剑背上轻轻抚摸而过,妖气凝聚,再次倒灌到剑身之中。她很清楚自己的武功有多高水准,所以这场战斗恐怕完全不能依赖武学。
那就——
“斩。”
剑光扫过,而追随剑光而至的,是扩大了不知道多少的金属光泽,辉光四溢的斩击与宁恪的身影交错而过,但宁恪留在那里的只是因为时间骤然提速留下的残影。
但还没完!
跟着辉光而过的,是在空中荡漾开来,带着潮湿却致命的水波。
宁恪冲过来的路径顿时被阻挡住了,因为温容的斩击范围实在太大,她身前的地方都被斩击面笼罩了起来,如果要近身,就不得不硬吃这一下攻击。
硬吃一下倒是没什么,但肯定不对……
宁恪立刻往旁边错开,紧接着,疾风呼哨之间,无数叶片状的风涡霎时间成型,从水波表面散射而出!
“躲得很快。”温容倒也没指望一击建功,但完全没命中可就有点让她受打击了,这可算得上是她在这个世界研究出来的得意招式来着。
风涡四散,在宁恪周围擦过,但在时间的高速之下,这些风涡叶片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些慢放的飘叶而已。只可惜……不能只看表象。
“木生火……”
风的涡流之中猛然擦亮了火花,接着,所有“叶片”凭空炸裂,一圈接近一米的厚重爆炸火墙在宁恪周围生成,随后从火光中迸发出厚重的结晶石块,将这一圈全部封锁了起来。
“一个循环结束了。”温容微微抬起头,“但到了一半就被你看出了端倪?”
她的眼中,蓝色光辉逐渐变得明显。
“你知道这对我而言不算棘手的问题。”
一片结晶石壁被整齐地削了下来,宁恪就站在结晶石壁之外,她确实被拦住了,第一次时间的加速也完全没能产生效果,正如此前无垠书库之内的“温容”所说,温容其实在战斗上也算得上一个劲敌。
“是啊,但如果循环不息呢?”温容伸手一弹剑身,“你认为刚刚的攻击只是一击吗?那可不是我的全力!”
呼喝之间,第二剑纵向斩落!
宁恪却也不闪不避,以铜钱剑反手迎上,手中的乱时计也随之启动。在剑锋互碰的一瞬间,温容猛地发现自己攻击之中附带的五行变化已经尽数消失,全都返回了剑身之内!
辰时,掌管溯回与延往的时辰,亦是乱时计解锁的第五个时辰。宁恪无法将其长距离发动,但一旦近身,她就可以拨动对方的时间,将其向前或后跳过一段。
只可惜,并不能太长,否则宁恪甚至可以试一下将温容倒回到锁眼彻底侵蚀其精神之前,来解决现在的危机。
“也够了!”
她猛地一踏地面,十倍速的加持之下,几乎瞬间就贴近了温容面前,铜钱剑在她无法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切入了她的脖子。
——切入?
宁恪看到了温容冷笑地表情,蓝色光辉覆盖的眼眸之中,只有嘲笑与讥讽。她感觉到手中的铜钱剑变轻了,并不是她切断了温容的脖子,而是温容将剑收纳到了她的脖子当中!
“锁眼拥有的就是打开与关闭的效果,至于能用成什么样子,那当然是看使用者的本领如何。在‘我’的手中,它可以是无垠书库,而在我的手中,它同样也是一件战斗的利器!”
温容脑袋轻轻一扭,靠着“收容”的时候天然的吸引力,她轻而易举地将铜钱剑扯离了宁恪的手中,然后吞入了脖子上被打开的裂缝里面。
“我说过的吧,真的要打起来,我需要担心的是杀了其他的游客来着。”温容轻轻摸了摸脖子,微笑道,“因此我才会问出那个问题,那可不代表我胆怯了。”
宁恪面色不免,只是瞥了一眼自己刚刚握剑的手掌,然后活动了一下。
“热身该结束了?这个场景对于实力上限的限定很死,依靠场景之内的力量战斗,就算打一天我们也不会有结果,何况你已经开始滥用锁眼的能力了……这大概不是温容本身会使用的手段,而是你影响她思维的结果吧。”
温容微微皱了皱眉。
没错,她身上现在每个地方都已经悄然打开了锁眼,在这个状态下,任何攻击都能够被吞噬进去,引导到没有尽头的无垠书库之内,然后消散掉。不过也如宁恪所说,这种手段对于温容来说绝对不是常规会用的,毕竟是她连在自己身上多开几个口子都会感觉有些恶心,锁眼通常都只用来对敌。
这种思绪是被强行压制住了,可宁恪与温容见面就打,之后也没有什么交流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了解温容的性格特点?
“听说过吗?生死搏杀,谁先出了后着,谁就输了。”宁恪的身影一闪,已经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
这个举动更让温容有些不解,虽然近距离下宁恪无法伤到这个状态的她,但拉远距离不更是劣势?远程攻击手段她可是多得很!
而宁恪则将刚刚活动了一下的手腕举起来,掌心向上,呈抓握状举到了面前。
“在你们的时代,星界圣堂仅有裁首、合躯、骏足三殿,因星界圣堂本就为庇护和传递消息而设立,裁首只是必要的武力手段。而现在的时代,若不是真正能入圣殿者,也不知圣堂之内各殿职司……你认为,裁首圣殿追杀你们到现在,是为了什么呢?”
“啧。”
“自然是为了让你们无暇真的打探到我们的实力。”
她弯曲手指,随即,四周的空间开始出现轻微的波动。宁恪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想要真的裁决一个身怀暴君宝物的游客可能会很困难,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勾指誓约,为勾指圣殿殿主所掌握的道具,与“死刑裁定”一样,都是得到了时瞳指引所取得的集散地道具,而且是“继承”类型的。
“缔结拇指的誓约,换取守望相助的友人。我勾下手指,而应者将至!”
一个虚幻的人形穿透了波纹荡漾的空间,隐约能看得出来是一位女性,她来到这里,只是瞥了一眼温容,便已明白了如今宁恪的处境。
“只是找一个救兵来,并不能改变现状。”温容,或者说锁眼也是能够看懂这一手的,搬救兵在集散地虽然非常困难,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可就像来人的状态一般,搬不来全部实力的救援。
宁恪却只是一声冷笑,而被呼唤而来的那人,却也举起了一只手,如宁恪此前的动作一样,将手指弯曲。
“拇指,缔结守望之誓。
食指,缔结主从之誓。
中指,缔结复仇之誓。
环指,缔结爱恋之誓。
小指,缔结约定之誓。
誓约的缔结人们啊,天府冥河,俱以一约串联,荣光耻辱,皆在一誓实现。”
勾指圣殿殿主勾动了誓约,而周围所有的景象,都在无数空间波纹影响下同时化为了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