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外的羽林军以前是归裴将军管的,但去年父王就夺了他的羽林军的兵权,调任至婺州边军去驻守边关了。”
“婺州?”南梦一疑:“是你姨母的征西军吗?”
祁宁点了点头:“对,他过去任副统领,也正是因为他过去了,我姨母才能在京都多待些时日,把我表弟送入武楼。”
“这样啊……”南梦缓缓思索了下来,心中将这其中的关系好生琢磨了一番,太子手里有着京都守卫司,淑贵妃手里握着城门司和羽林军,和太后关系还不错……那怀王呢?
“丽贵嫔娘家就没有掌握兵权的?!”
祁宁眸光一凝,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丽贵嫔是家里的独女,你没入京时,她双亲便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怎么死的?”
“那时我还小,隐约听宫人们说起过,她父亲自出生起就落下了毛病,终年缠绵病榻,最终药石无医,她母亲则是在她父亲丧葬上撞柱殉情,就这样走了。”
南梦心神不禁掀起一片激荡,原来早她入京之前,便已发生了许多事情……
那她离开的一年中,又发生了些什么?!
祁宁瞧着她一时呆愣住,不由疑惑起来,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没事?!”
南梦陡然反应了过来,缓缓定下心神,摇了摇头道:“没事儿……除了这些呢?还有没有其它权势很大的勋爵世家?”
祁宁眉宇一蹙,细细想了想,道:“你知道镇国公和莱阳公吧……”
南梦一时疑惑了起来:“镇国公我倒知道是军事院的齐院长,但这莱阳公是谁?”
祁宁一惊:“沽殿长啊!”
这回换到南梦惊疑了,沽君子那老头什么时候得的公爵啊?!
“他什么时候得的啊?!”
祁宁更加疑狐了,不禁蹙眉道:“他在入主清明殿时父王就封了他公爵之位啊!你不知道吗?”
南梦眼神陡然一缩,好家伙……这老头可从来没提过啊!
祁宁瞧着她那神情,不禁笑了一笑,道:“许是你没关注这些,而且沽殿长平时也挺低调的,整个京都里,除了当年的那些老人们,估计也没多少人会记得殿长大人还有一个公爵的爵位。”
南梦一股气憋了下去,继而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勋爵吗?我记得中枢院里那几个一品丞相学士之类的……他们就没个爵位?”
祁宁思忖着道:“好像只有渊明丞相有个柳国公的爵位。”
南梦一时疑惑了起来:“这爵位是根据什么来定的?我看齐院长和沽君子不过才二三品,他们都有爵位,那些一品的内阁学士们就没有?!”
“封爵是根据功勋来定的,齐院长和沽殿长是跟随父王建国的重臣,早年间随父王出征西原,不仅赢了国战,而且还救过父王性命,这才有了极高的权势,至于渊丞相……好像是自南国时就留下来的辅政大臣,在朝中威望极高,父王这才给了柳国公的爵位。”
南梦顿时眯眼打量了起来:“南国时期留下的……那他现在得有多大年纪啊?!”
祁宁想了一想,道:“得有六十多吧……”
“比王君的年纪还要大?!”
祁宁点了点头:“应该是。”
南梦不由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消化着今日的所闻,以前只知道跟在沽君子身边转,下了江南之后一个劲地扎在谋划中,竟是忽略了处于政权中央的这些朝臣们……
不过不打紧,这些人自有那三个大人物解决,她只负责吃瓜,就算将来大火烧上了身,她也可以溜之大吉!
下江南之前,她有想过用自己的权势杀一杀贪腐,让朝堂的吏治干净些,但这些都是要建立在南昭安稳太平的基础上,若真到了天下大乱的那一天,其实她什么都做不了。
夜再深一层时,月两就悄悄爬上了夜空,寂静的照向天际之下的这一方大地。
和祁宁谈到晚夜时,南梦才满载而归,去看了一眼姐姐,交代了玉儿一些事情后,便回了房间。
初念则招呼着小厨房煮了些吃食,接过几个丫鬟看着的汤药,盛了一碗给南梦端过去。
药是南梦从去找祁宁之前熬上的,一两个时辰过去,已经差不多好了。
等到初念敲响南梦的屋门,端着点心和汤药进来时,南梦已经沐浴完毕,换上了一件单薄的淡白色外衣。
“今日小姐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特地让厨房煮了些米粉,小姐趁热吃些吧。”
初念一边将呈盘放下,一边说着,眼神无意间瞟到了呈盘里的汤药,旋即端起来送到了南梦面前道:“先喝药。”
药膳是南梦每晚都要喝的,自从上次厥阴香将她体内的伤势弄得更加重了一些后,楚楚就在之前的疗法上做了一些整改,也因此,本来一个月的疗程变成了三个月,不过每天倒是只用吃一次。
南梦缓然一笑,接过汤药一饮而尽,将碗倒过来朝她示意了一下:“药喝完了。”
“嗯。”初念一笑,接过碗放到桌上,指了指面条道:“那小姐记得趁热吃,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嗯。”南梦微微一笑,送走了初念。
夜色宁静,悄悄从地面生出轻柔的风声,吹过庭院,透过窗户飘进南梦屋子里。
旋即,便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南梦身后,手持白剑,靠立在旁边窗旁的围幔前。
“姨,你今日是一直都跟着我吗?”
南梦面色有些阴沉,眼底浮着一股深邃的怒意和倔犟。
她知道姨自从随着若微他们一道回京之后就一直在贴身保护着自己,但她不能确认姨今日是不是跟着她一起进入了王宫,听到了那个故事……
皓淼淼眸光一黯,微微低下了头:“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南梦心下咯噔一沉,立刻转身盯向她,眼底的怒火和伤心随之蹿入心田,瞬间染红了眼眶。
“那你就能让我随便认父亲了?!”
随着一声低吼而出,南梦险些哭了出来,满目泪光地盯着皓淼淼,整个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般。
皓淼淼双眸微恸,淡声道:“对不起。”
南梦嘴巴一扁,抬手擦了眼泪,委屈着道:“那我父亲究竟是谁?”
皓淼淼微微偏头想了一想,似乎在琢磨要不要将真相告诉眼前的小姑娘,而此时的南梦已经恢复了平静,朝她走近了一步。
至她今日午时听到祁逸那个意有所指的故事后,她心底就一直存着这个疑惑,但她始终都不相信姨会骗她。
直到刚才姨亲口承认……
不过小孩嘛,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发完脾气后,她就瞬间冷静了下来。
姨不说,一定有原因。
“姨,我长大了,有些事情我可以知道了,就算我不能认我亲生父亲,但我也必须知道他是谁!”
皓淼淼平静的眉宇微微蹙了起来,考虑了片刻后,道:“小姐当年的确和王君有过一夜春情,但那次什么都没发生,小姐不喜欢王君,所以她没有委身于他。”
“那我娘究竟和谁在一起了?!”
皓淼淼眸光顿时稀微了一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当初沽君子读信时的惊讶……
她没有亲眼看小姐写给沽君子的信,所以,她不能确定沽君子说的是真是假。
“小姐当年是一个人怀的孕。”
“一个人?!”南梦诧异了。
怎么可能!
这不是玩她呢?!
“姨你说清楚一点,我娘怎么可能一个人怀孕?!”
皓淼淼微微抬眸,看向她道:“当年,我跟着小姐搬至皇家别院时,她跟我说她需要一个孩子,然后小姐让我拿了几根沽君子的头发去北寒走了一趟,回来后,她就怀孕了。”
“北寒?!你去北寒做了什么?!”
皓淼淼一时蹙眉思索起来:“我记得,我当时用一把钥匙在极北之地开了一扇门,然后……记不清了。”
“记不清?!怎么会记不清呢?!”
皓淼淼转眸看向她,正色道:“小姐当年用幻灵术抹除了我的一些记忆。”
“为什么?!”
皓淼淼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后来记起一些,大多是关于西原的。”
“西原……”
她记得沽梦曾经给她写过一封信。
那封信用的是高新人类的口吻,其中就提到过西原灵脉……
等等!
高新人类,头发……基因,试管婴儿!
南梦顿时冷笑了起来:“敢情他们科技这么发达了啊!”
皓淼淼听之一疑:“科技?是什么……”
“……没什么。”南梦沉缓的呼吸了一口气,看向皓淼淼道:“姨,我有点累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好。”皓淼淼点头应下,随即道:“我近几个月有些事要办,正好追风和追影在京都,以后换成他们保护你。”
“嗯。”
南梦点了点头,目送皓淼淼离开后,起身关了窗户,转身上床时眼神无意瞥到了桌上的那碗面条,不由吐了口热气,过去熄了蜡烛。
夜色静静徜徉在天际,将星空渲染得更多了一分沉寂,春日的风是暖的,即便到了如此深夜,也依旧温凉怡人。
南梦躺在软软的床榻上望着屋檐上那一根横梁发着呆,怎么也睡不着。
宇宙……灵魂复制……时空穿越……西原灵脉……还有那把激光枪!
好像自从她将那封信烧毁之后,这些事情就被她埋入了心底深处,一晃人世十几年间,竟从未认真思考过,直至今日……
若和她想的一样,自己,哦不,是司南梦,若司南梦真的是试管婴儿的话,那她会很“佩服”沽梦……
……
这一晚,很多人难以入眠。
一切看似沉寂的星空中,其实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化学反应,而同样的,深静的京都城其实也并不安宁。
夜色中,清寒陌仍然是一袭白衣,一脸面无表情,而不同的是,他身后多了上百个身着清明殿官服的官兵们。
举着火把,拿着刀剑,依次敲响多个府宅的大门,然后出示文书,扣押堵嘴,带走,换下一家,干净利落。
夜,静得深沉,动得敏锐,等人们反应过来时,林常已经清点完所有人犯,向站立在天河大街中央的那一抹白色身影走过去。
“大人,这是今日的名册,请您过目。”
清寒陌默默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文书,转而瞥了眼身侧押着人犯们往城西监察司分殿而去的同僚们,冷冷地开了口。
“这份你呈给主司大人,顺便跟她说一声,十日之后来殿里开会。”
“是!”林常领命退下,转身牵过马,向城西的青石巷奔了去。
夜色依旧清冷地弥散在天际,沉沉的向下压着,似乎在向整个大地宣告着主权。
清寒陌侧身看着同僚们有条不紊的押着那些食民之俸禄的人犯往城西走去,脸上一片冷淡,似乎对那些惊恐慌乱的官员们没有任何感觉。
待那些或白衣或黑衣的同僚们走远了些,他的脸色却突然浮上一丝变化,转头往街巷口的那片夜色看去。
巷口之中,有个持白剑的人影走了出来。
是皓淼淼。
“姑姑。”清寒陌拜了一礼,似乎并不惊讶她如何会出现在这。
来之前,殿长便已有过交代,对于那件事,他们需要和皓淼淼合作。
没有废话,皓淼淼直接开门见山:“时间。”
清寒陌脸色立马严肃,正色道:“七月中旬。”
皓淼淼眸光微动,立刻质疑道:“查的清?”
清寒陌立刻反应出姑姑的意思,既要彻查暗阁,那四个月时间定然是不够的……
但这是殿长定的时间,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急。
“殿长说,若查不清,可以全都杀了,只是阁主可能要劳烦姑姑动手。”
“五系九品上?”
清寒陌点了点头。
“好。”
冷冷的一声后,皓淼淼便消失在了夜色中,仿佛没来过一般。
可是清寒陌却发起了呆,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巷口,他紧紧蹙起了眉头。
那件事,他和墨萧只能咽在心底了吗?
殿长大人是不可能对付太后的……姑姑,会帮他们吗?
“司长大人?!”
清寒陌立马转身,只见同僚们正招呼着自己,紧蹙的眉宇瞬间变为平静,朝他们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