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阳光渐渐从云彩间弥散开来,氤氲出一道绚丽的晚霞,静静的流淌在天际,给春日的阳光更加增添了一分宁静柔和。
南梦赶着马车辗转去城西的街市上买了些零嘴和点心,然后回司家换了身淡蓝色的罗裙,就往宁郡王府的大门走了过去。
跟着她的除了初念还有内庭的那五个高手,为了方便,南梦索性直接让其中两个跟在了后面,剩下的三人则和殿里的那群暗探们一起留在了司府。
当然她拨了一个小组回去,毕竟三十人真的是太多了些。
王府门口有些冷清,没有南梦想象中门庭若市的感觉。
走上台阶,对门口的小厮通报了一声,便有一个护卫模样的人将自己迎了进去。
王府的格局很质朴,亭廊水榭,阁房楼宇,看起来并没有一股王公贵族的奢靡之风,不过却是比家里要亮敞许多。
“司姑娘,郡王在里面会客,您直接进去就好。”
护卫带着南梦停在一处阁房门前,躬身拜了一礼,南梦随即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吩咐了身后的两个护卫将礼物给好生交给管家,带着初念推门走了进来。
在她的印象中祁宁一向是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朋友的,若会客,则最大可能是见因孔之,但因孔之现在应该还在御书房里,所以南梦对于这位“客人”不禁有一些好奇。
一进门便能在不远处的门窗旁看到祁宁和一位与他相对而坐的女子,南梦微微一笑,缓步走了过去。
“本来是打算今日上午就过来恭祝殿下落府,没成想耽搁到了现在,殿下勿怪。”
说着,南梦停在祁宁身侧微微福了一身,继而拿过初念手里的木盒放到桌上,一边打开一边道:“这是我近日新研制的糕点,不算是什么贵重之物,还望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祁宁抬头一笑:“怎会嫌弃,司姑娘快请入座吧。”
南梦笑着点了一点头,在两人之间坐了下来,同时祁宁将木盒收进了桌下的柜子里。
侧旁女子的眸光继而落到南梦身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淡淡的打量,似乎在欣赏些什么。
南梦不由转头看去,上下打量了下,正疑惑着面前女子的年纪之大时,祁宁就介绍了过来道:“这位是我姨母,也是征西军元帅,嘉兴郡主。”
南梦一惊,立即笑色拱手过去敬了一礼:“在下司南梦,见过郡主。”
宁雁随即点头回礼:“梦主司有礼了,近日入京时便听说梦主司江南一行,不仅查了工部走私,更是一举揭破了两州总督的罪行,我还想着是怎样一个妙人能做到如此功绩,如今一看,果然聪颖灵动,只是没想到司姑娘竟如此年轻。”
“郡主过奖了,郡主厮杀疆场,保家卫国,实乃女中豪杰,才是让人佩服至极。”
“哈哈哈……这样夸过我的人不少,但从司姑娘你的口中说出来,倒是别有一番快意!”
南梦弯嘴一笑:“许是郡主觉得在下亲切,才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吧。”
“哈哈哈哈……”
宁雁眸光间不由多了一抹欣赏之色,看着她朗声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位司姑娘很令她欢喜。
祁宁见着姨母的那豪放洒脱的模样,不由向南梦陪笑道:“姨母出身军旅,性情洒脱豪放了些,司姑娘莫见怪。”
南梦扬嘴一笑:“怎会!郡主这性情倒是挺让我喜欢的。”
“哈哈哈……司姑娘的性情我也喜欢。”宁雁说着,立马倒了杯酒水到南梦跟前,拿起酒杯敬道:“司姑娘,我敬你一杯!”
南梦旋即拿起酒杯回敬,正欲同宁雁碰杯时,初念立马急声阻止道:“小姐,楚楚姑娘说您不能喝酒!”
南梦立马撅嘴皱起了眉头,咕哝道:“不能喝酒不能吃辣,人生多没意思啊!再说我也是医者,难得趁今日有兴致,喝一杯不打紧的!”
说罢,南梦再也不管初念的阻拦,立马笑色看向宁雁,同她碰上一杯,然后一干而尽。
烈酒入喉,烧起胸口的闷燥,顿时让南梦畅快了许多。
祁宁见着,却一时蹙起了眉宇,不禁担忧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我听说你前个月入京时,在清明殿昏迷了几日几夜?!”
南梦摆手一笑:“哪有那么夸张?!当晚我就醒了,这不躺了几日就回来了嘛!”
宁雁瞧着南梦那豪爽的模样,一时更加欣赏了几分,不禁笑色道:“听闻司姑娘是位入九品的修行者,不知可有机会比试一场?”
南梦脸色不禁有些为难,悻悻笑道:“我这伤势暂时用不了灵术和内力,恐怕要让郡主失望了。”
“无妨!咱们比招式亦可。”
“如此,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好爽的性子。”宁雁不由一笑,立马示意了身后的护卫道:“拿两把剑来。”
“等一下。”南梦立即叫住了护卫,笑着道:“我带有短刀,拿一把剑就行了。”
宁雁听着,不禁一疑:“司姑娘习惯用刀?”
南梦微微点头一笑:“嗯,短刀轻巧些。”
“我用惯了剑,倒是极少用刀,借着此次机会,不知可否向司姑娘请教一二?”
“在下武道很杂,都不甚精湛,郡主不嫌弃才好。”
“嫌不嫌弃就要看司姑娘待会的招式了!”
“哈哈哈……”
两人正谈笑见,便有小厮拿着一柄重铁呈到了宁雁跟前,两人相视一笑,随即起身往院中走了去。
祁宁见着情况,立马上前拉过南梦,不禁担忧道:“你的伤真没问题吗?”
南梦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没问题的。”
说罢,南梦便起身向院中央走过去,祁宁随之起身看了过去。
刀剑出鞘的瞬间,便只见两抹银光一晃而过,“铮”的一声交织在了一起,破空疾行,凌厉机巧。
宁雁持重剑,南梦持短刀,两相招式步法间,只见刀剑相击,难舍难分,不相上下。
而祁宁却紧蹙起了眉头,姨母的功夫他是知道的,极善剑法,真气也强,但比起南梦来说,却是差了很远,而今日却隐隐约约占了上风。
南梦有点不对劲……
祁宁微微偏头示意了一下初念道:“今日你家小姐去哪了?”
初念随即微微福礼道:“刚去宫里述职回来。”
“宫里?”
祁宁不禁思忖了起来……宫里,今日怀王在宫里……
正在祁宁思索间,院中陡然传来“锵锵锵”三声,只见冷刀疾速绕剑旋转,立马将宁雁同南梦的距离缩紧过去,剑身随即一变,短刀跟之一变,互相抹上了对方的脖颈。
祁宁心下一紧,院中两女相视一笑,旋即收刀回鞘,说笑着走了进来。
“我见过清明殿暗司里的那些人出手,行的都是些阴诡之法,而司姑娘的招法虽然诡秘,但却不失磊落风范,不知司姑娘这些招式是从哪学的?”
南梦不由捂嘴微微咳了几声,笑着道:“我早年间练的武道都是磊落大气的拳法招式,后来跟着殿里的前辈们学,步法难免会有些阴诡!”
“哈哈哈……原是如此啊!司姑娘这既磊落有阴诡的招式倒是让我极感兴趣,改明日儿个等你伤好了,我定要再跟你比一场!”
“姨母,等司姑娘伤好了,你估计就要走了!”
谈笑间,祁宁倒了两杯茶水过来递给两人,宁雁接过,朗声笑了起来:“没事儿,以后有的是机会!反正司姑娘在这儿也不会跑!”
此话一出,三人不由大笑了起来,一时间欢快肆意。
阳光渐渐从云彩中隐匿的踪迹,逐渐被一抹昏暗代替,将整个天际压得暗沉了下来。
直至晚膳过后,宁雁才恰意而归,等到祁宁和南梦送过宁雁再回到屋间时,已是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看着南梦那面颊上泛着红晕的笑意逐渐被一抹冰冷的平静取代,祁宁面色也不禁沉缓了下来。
“这一年多,你变得沉稳了。”
南梦轻然一笑,自顾地倒了杯水拿到嘴边,像是自嘲般悠悠道:“三殿下不也沉稳了许多?”
祁宁脸色渐渐荡漾开一抹笑意,缓声道:“以后没人处,你不妨叫我宁弟吧,以前在武楼时,我也是认你做姐姐的。”
南梦手上的动作一沉,不由恍惚了一下。
宁弟……她想到了怀王今日讲的那个故事……
南梦不由勾嘴一笑,放下了茶杯看向他道:“三殿下是皇室血脉,我一介臣子岂敢僭越?以前在武楼时还小,如今出去了一趟,自然是懂事了些。”
祁宁面色一沉,不由叹了口气:“也罢,此话落到了别人耳里怕也是对司姑娘不好。”
说着,他复又恢复了笑容,抬头看向南梦道:“司姑娘今日找我想必是有事情吧。”
南梦抬眸看了他一眼,旋即笑道:“你果然还是了解我!”
“司姑娘若真的是过来祝我落府的,刚才就应该随姨母一道离开了。”
“哈哈……说正事,这京都里的勋爵世家你了解多少?”
祁宁不由微微皱起了眉目:“我倒是都知道,不知司姑娘是想打听什么?”
南梦微微低头思索道:“我听说,自南昭建国初期,就改袭爵制,由三代变为一代,对吗?”
“嗯,以前都是袭爵三代,现在变成一代后,爵位的规制都有大幅度提升和改变,这也是为什么现在京都里的勋爵世家特别多的原因。”
“那这些勋贵世家手里都有实权吗?”
祁宁思索着摇了摇头:“只有近几年授勋封赏的才有,自南国时期留到现在的勋爵世家大多都致仕了,只空有一个爵位而已。”
“那你能跟我讲一下握有实权的这些勋贵世家吗?嗯……要权力稍微大一点的。”
祁宁听罢,不由疑惑了一下,旋即一笑,起身到后方的书柜中拿出一本文册摊开到了南梦跟前。
“这是今年武楼入选的学子名单,你看看前几名。”
南梦不禁一疑,低头翻看了起来,蹙着眉目道:“燕雨安,宁修,赵蓉,卫涵……我倒知道卫涵是长公主一脉的,只是这其它三人?!”
祁宁一笑,解释道:“卫涵,宁远候的孙女,宁远候是长公主的公公;赵蓉,淮阳伯长女,淮阳伯是王后的弟弟;宁修,嘉兴郡主独子,我表弟;燕雨安,永靖候独女,永靖候是淑贵妃的哥哥。”
南梦顿时蹙眉一疑:“都是皇亲?!”
祁宁点了点头,笑道:“所以你看,你今年入武楼学士,是不是有点巧?”
南梦猛然一怔,她突然觉得王君给她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可是这名单哪里来的?!
南梦顿时有些匪夷所思道:“这才三月初,怎么武楼的入选名单都已经出来了?!而且,你怎么拿到的?!”
祁宁听着,无奈笑道:“这都快三月中旬了,春闱初考都结束了,再有半个月就得开楼,名单当然公示出来了!”
“啊?!”
“哈哈哈……你这是病糊涂了吧!怎么日子都不会过了?!”
南梦一窘,不由讪讪笑了笑,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你给我讲讲他们,比起那些大臣们,我倒是对这些皇亲更感兴趣!”
祁宁不禁一笑,指向其中一个详细讲述了起来。
他就知道她对这些感兴趣!
“宁远候是南国时留下的勋爵,原是军事院的训兵大都督,因为长公主谋反,所以被夺了兵权,只留有一个爵位,但父王似乎并没有过多怪罪他们,就连其次子入朝为官都没管,只是仕途难免会艰难些。”
南梦听着,不由蹙眉疑惑了起来,呢喃道:“这有点奇怪啊……”
要知道,王君当年查礼部,户部的时候,手段可是十分凌厉,动不动就是诛连九族,最后还是自己求了一些情,怎么到了长公主这儿,就格外宽容?!
南梦总觉得长公主的谋反有点问题……
祁宁似乎没有注意到南梦的喃喃自语,接着说了下去。
“淮阳伯是南昭建国时封的爵位,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只知道他现在任着京都守卫司的职司,管着京都城内的安防。”
“然后就是我姨母嘉兴郡主了,刚才已经介绍过了,她是征西军的兵马大元帅,常年驻守边关,近日正好回京述职,顺便将我表弟带了回来,送入武楼学习。”
“你表弟以前不在京都?”
祁宁摇了摇头:“我表弟自出生起就是在婺州长大的,一直跟在姨母和姨父身边。”
“那他真是幸福。”南梦不禁苦笑了一下,随即道:“说说永靖候吧,淑贵妃……是小帝姬的生母吧?”
祁宁脸色上一抹苦涩随即消退,笑着点了点头道:“对,淑贵妃很得盛宠,前几年生下了一位小帝姬,和太后的关系也极好,其哥哥永靖候不仅掌管着城门司的职司,更是军部总揽羽林军训兵的大都督。”
“羽林军?”
南梦记得那是归裴将军管的京郊储备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