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街角。
他收起军刺,发现刀刃上有血。
用衣角擦了擦,别回腰后。
他继续往回走。
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
巷子里空无一人。
但那股腥味儿更重了。
不是血腥味,是别的东西。
像是……
他瞳孔一缩。
尸臭。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
当年下墓,开棺时闻到的就是这个味儿。
可现在是在城里,哪来的尸臭?
他警觉起来,四下张望。
巷子两边都是围墙,没有窗户。
头顶的电线杆上趴着几只乌鸦。
乌鸦没叫,眼睛亮闪闪的。
张北辰心里发毛。
他加快脚步,离开了巷子。
回到店里,他直接上了二楼。
关门,落锁。
窗帘拉上。
屋里顿时暗下来。
他打开台灯,坐到椅子上。
手有点抖。
他点了根烟,深吸一口。
烟雾入肺,心跳慢慢平复。
刚才那股尸臭是怎么回事?
错觉?
不可能。
他在这行混了十几年,绝不会闻错。
那就是真有人或者什么东西……
他不敢往下想了。
吴建国这人,到底沾了什么邪门的事儿?
烟抽完了。
他把烟蒂摁进烟灰缸。
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犹豫了一下,接通。
“喂?”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只有呼吸。
很重,很沉的呼吸。
像是一个人在黑暗里喘气。
“谁?”张北辰说。
还是没人说话。
但那呼吸声更近了。
就像……就像在他耳边。
他汗毛竖起来。
猛地挂断电话。
手机扔在桌上,屏幕还亮着。
他盯着那个陌生号码,心跳如鼓。
这是威胁?还是试探?
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吴建国已经对他动手了。
那两个小喽啰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他必须抢在吴建国之前出手。
否则死的就是他。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
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街上很安静。
路灯昏黄,照着空荡荡的人行道。
对面店铺早就打烊了,黑灯瞎火。
他想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结果看见了别的东西。
对面店铺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白衣服的人。
那人一动不动,像是盯着他这边看。
可那店铺门口没有灯,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只能看见一团白色的影子。
张北辰眯起眼。
那人站在那儿干什么?
等人?还是在监视他?
他想下楼去看看。
刚一转身,手机又响了。
他回头看。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没接。
让它响着。
他走下楼,穿过店铺,打开门。
夜风扑面而来。
他裹紧外套,走向对面。
越走越近,那团白影越来越清晰。
不是人。
是一件白色的衣服,挂在门把手上。
随风飘荡。
他松了口气,又觉得好笑。
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他转身想回去。
刚走一步,忽然脚下一软。
低头一看。
他踩到了什么东西。
是一只手。
一只从地上伸出来的手。
苍白,僵硬,指甲发青。
他大惊,猛地跳开。
再一看,什么都没有。
地面干干净净,连个影子都没有。
他愣在那儿,半天回不过神。
刚才……是幻觉?
他揉了揉眼睛。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回店里。
门一关,锁死。
他靠在门上,心还在狂跳。
那只手太真实了。
冰凉的触感现在还留在脚底。
不可能是幻觉。
但如果不是幻觉,那是什么?
他想起了那块玉。
长生。
老周说那东西沾了晦气,碰了就倒霉。
难道吴建国那块玉……有什么问题?
他摇摇头,不让自己往那方面想。
这世上没有鬼,只有人心险恶。
他见过太多装神弄鬼的把戏,知道大部分“邪门事”都有合理的解释。
可能是吴建国的人故意吓他。
可能是他自己太紧张了。
可能什么都不是。
他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得想办法。
吴建国要找的东西,他确实有。
那是三个月前从一座辽墓里带出来的。
本来以为只是一件普通的陪葬品,没想到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吴建国为了找这东西,已经死了好几个人。
现在轮到他了。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回到二楼,坐到桌前。
摊开一张纸,开始写。
他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记下来。
万一他出了事,好歹有人知道真相。
写了大半个小时,写满三页纸。
他把纸叠好,装进信封。
信封上写了个名字——李慧敏。
那是他前女友,在省城当记者。
如果他死了,她会知道该怎么做。
他把信封锁进抽屉。
然后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响了几声,接通了。
“喂?北辰?”
是假老赵。
“明天计划取消。”张北辰说。
“啊?为什么?”假老赵急了,“不是说好的吗?”
“情况有变。”张北辰说,“你别管了,钱我照付。”
“不是钱的事儿……”假老赵说,“出什么事了?”
张北辰犹豫了一下。
“没什么。你离我远点,这几天别来找我。”
“北辰……”
“听我的。”
他挂了电话。
假老赵毕竟是普通人,没必要把他拖进来。
吴建国的事儿,他自己解决。
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愣了一下。
是他爹。
他接起来。
“爹?”
“北辰啊。”电话那头传来苍老的声音,“睡了没?”
“还没。”他说,“您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睡不着。”老头说,“想跟你唠唠。”
张北辰心里一软。
他爹瘫痪多年,一直在老家养着,平时不怎么打电话。
“您身体还好吧?”他问。
“好着呢。”老头说,“就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
“过些日子吧。”张北辰说,“最近店里忙。”
“别太累了。”老头说,“钱够花就行,身体要紧。”
“知道了。”
“对了。”老头忽然说,“我今天梦见你娘了。”
张北辰一怔。
他娘死了快二十年了。
“梦见什么了?”他问。
“她站在老屋门口,看着我。”老头说,“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想走过去,她就不见了。”
张北辰心里发酸。
“爹,您别想太多。”
“我知道。”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北辰啊,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张北辰心头一紧。
“没有啊。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老头说,“你有啥事儿别瞒着我,我虽然腿不能动,但脑子还清楚。”
张北辰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不能让他爹担心。
“真没事儿,爹。”他说,“您早点休息吧。”
“行吧。”老头说,“你也早点睡。”
“嗯。”
他挂了电话。
坐在那儿,半天没动。
烟盒拿起来,发现空了。
他把烟盒扔进垃圾桶。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
窗帘被吹得鼓起来。
他走过去,想把窗户关紧。
手刚碰到窗框,忽然看见楼下街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灯灭着,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他盯着那车看了好一会儿。
车里没有动静。
可能是附近住户的车。
可能是巧合。
他关上窗户,拉紧窗帘。
回到床边,和衣躺下。
军刺压在枕头底下。
他闭上眼,脑子里乱糟糟的。
吴建国,那块玉,尸臭,那只手……
一个个画面在眼前闪过。
他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去想。
可那只手挥之不去。
那苍白僵硬的手指,仿佛还在他脚底下蠕动。
他睁开眼。
屋里很黑。
台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
他伸手去摸开关。
摸了个空。
台灯不在原来的位置。
他心里咯噔一下。
“谁?”
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响。
没有人回答。
他坐起身,从枕头底下抽出军刺。
刀刃冰凉。
他摸索着下了床,往墙上的开关走去。
三步。
两步。
一步。
手指碰到开关。
按下去。
灯亮了。
屋里空无一人。
台灯在桌上,好好的。
门锁着,窗关着。
一切和刚才一样。
他站在那儿,拿着刀,浑身都是冷汗。
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摸到台灯不在了……
他定了定神,走回桌边。
台灯确实在那儿。
可刚才他明明摸了个空……
他不想再琢磨了。
再想下去,他会疯。
他拉开抽屉,把装信封那个夹层打开。
信封还在。
他松了口气。
关上抽屉,坐回椅子上。
不睡了,今晚就这么熬着。
他拿起手机,想找点东西转移注意力。
打开新闻,随便划了划。
一条本地新闻跳进眼里。
标题是:《古玩店老板离奇死亡,警方介入调查》。
他点进去。
新闻说,昨天晚上,本市一家古玩店老板被发现死在店里。死因不明,身上没有外伤。警方正在调查中。
新闻没有配图,只写了死者姓周,五十六岁。
张北辰愣住了。
老周?
福来茶庄的老周?
他刚才还去找过他!
他心跳加速,手机差点掉了。
老周死了?
怎么会?
他赶紧退出新闻,拨老周的电话。
电话通了,没人接。
他又打了一遍。
还是没人接。
他站起来,坐下,又站起来。
老周不会是因为他才死的吧?
他去问了那块玉的事儿,老周当晚就死了……
这是巧合?
还是灭口?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
他浑身一哆嗦。
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街上那辆黑色轿车还停在那儿。
这回他看清楚了——车里有人。
一个黑影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像是在看他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