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听说过。”老崔说,“怎么,你惹上他了?”
“算是吧。”张北辰说,“他什么来头?”
“不好惹。”老崔压低声音,“这人手黑,圈里都知道。十年前他刚出道,跟着他爷爷倒斗,第一次下墓就出了事,同行的三个人全死了,就他活着出来。”
“怎么死的?”
“官方说法是窒息。”老崔说,“但圈里传,是吴建国杀的。”
张北辰眉头一皱。
“为什么杀他们?”
“分赃不均呗。”老崔说,“那次墓里出了件宝贝,具体什么不知道,反正吴建国独吞了。后来他爷爷死了,他接手了爷爷的生意,这些年越做越大。”
“他手底下的人靠谱吗?”
“都是亡命徒。”老崔说,“跟他干活,钱给得多,但死得也多。这十年死在他手底下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张北辰心里一沉。
看来吴建国比他想象中更危险。
“还有别的吗?”
“有。”老崔顿了顿,“听说他最近在找什么东西,具体什么不清楚,但他为这事儿死了好几个人。你小心点,别被他盯上。”
“已经盯上了。”张北辰苦笑。
“那你赶紧跑。”老崔说,“这人不讲规矩,真要杀你,警察都拦不住。”
“我知道。”张北辰说,“谢了。”
他挂了电话。
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吴建国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睁开眼,拿起桌上的茶杯。
茶已经彻底凉了。
他喝了一口,站起来,走向楼梯。
张北辰下了楼,走进后院。
院里停着一辆破面包车,是他收破烂用的。
他拉开车门,从座位底下摸出一个铁盒子。
盒子里躺着几样东西——一把军刺,一盘细线,三个铁钉,还有半瓶白酒。
都是老物件了。
当年跟着二狗子下墓,这些家伙救过他命不止一次。
他把军刺别在腰后,铁钉揣进兜里。
细线缠在手腕上。
白酒没拿,用不着。
他锁上盒子,推回座位底下。
起身时,余光扫到墙角。
那儿蹲着只野猫,正盯着他看。
猫眼泛着绿光,不像寻常猫。
张北辰心里咯噔一下。
他见过这种眼神。
当年在湘西凤凰岭,下一座清代夫妻合葬墓。墓里没有机关,没有毒虫,唯独一只黑猫守在棺材旁边。
那猫不怕人,也不跑。
就蹲在那儿看着他们。
同行的老郑说没事儿,可能是哪家跑丢的土猫,钻进墓道来抓老鼠。
结果当晚老郑就出了事。
回到旅馆洗澡,淋浴喷头掉下来砸在脑门上,当场去了。
验尸说是意外。
可那喷头螺丝是新换的,拧得死紧。
张北辰不信邪,但也不敢不信。
他盯着那野猫看了几秒。
猫没动,尾巴也不摇。
“去。”他低声说。
猫不为所动。
张北辰弯腰捡起块石子,作势要扔。
猫“喵”了一声,跳上墙头,消失在夜色里。
他松了口气。
可能是想多了。
他走出后院,锁上门。
街上人不多,店铺大半都关了。
他沿着老街往北走。
走了十来分钟,拐进一条巷子。
巷子深处有个门脸,挂着块旧匾,写着“福来茶庄”。
灯亮着。
他推门进去。
屋里烟雾缭绕,一个老头正坐在柜台后面抽水烟。
老头六十来岁,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
他抬眼看了张北辰一下,没说话。
张北辰走到柜台前,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拍在台面上。
“老规矩。”他说。
老头把钞票收进抽屉,指了指里屋。
“自己进去。”
张北辰绕过柜台,掀开门帘。
里屋比外面大三倍,摆满了货架。
架子上不是茶叶,是各种古董杂项。
玉器、铜钱、瓷片、骨头……什么都有。
角落里还挂着几张皮子,看不清是什么动物。
张北辰没看那些东西。
他径直走向最里面的架子。
架子上有个锦盒。
他伸手去拿。
“别动。”
身后传来老头的声音。
张北辰转身。
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手里端着水烟袋。
“那东西不卖。”他说。
“我没要买。”张北辰说,“就想看看。”
“看也不行。”
张北辰盯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然后他笑了。
“老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
老头——老周——脸上肌肉抽了一下。
“你少来这套。”他说,“这东西沾了晦气,谁碰谁倒霉。”
“什么晦气?”
老周没回答。
他走到架子前,把那锦盒往里推了推,像是怕张北辰再打它主意。
“北辰,我跟你爹是老交情,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难听。”他转过身,“你这几年开店,老老实实做生意,挺好。别再蹚浑水了。”
张北辰眯起眼。
“什么浑水?”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老周压低声音,“吴建国的事儿,别掺和。”
张北辰心头一震。
他怎么知道的?
他面上不动声色,说:“我不知道你说的吴建国是谁。”
“少装蒜。”老周吐出一口烟,“今天下午老赵来我这儿买东西,我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儿。那人是你找来的替身吧?”
张北辰没承认,也没否认。
老周叹了口气。
“北辰啊,你胆子太大了。吴建国是什么人?那是个疯子,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你跟他对着干,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没想跟他对着干。”张北辰说,“是他先找上我的。”
“那你躲啊!”老周急了,“跑远点儿,去南方,去国外,哪儿都行,别在这儿等死!”
“躲不掉的。”
张北辰声音很平静。
“他要的东西在我手上,我跑到天边他也能找到我。”
老周愣住了。
“什么东西?”
张北辰没回答。
他看着老周,好一会儿才开口。
“老周,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吴建国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上面刻着两个字。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老周脸色变了。
不是一般的变,是煞白。
水烟袋从他手里掉下去,摔在地上,烟灰撒了一地。
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
“老周?”
“你……你怎么知道那块玉的?”他声音发颤。
“有人告诉我的。”张北辰说,“那块玉有什么问题?”
老周没回答。
他蹲下身去捡水烟袋,手抖得厉害。
张北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老周才站起来。
他看着张北辰,眼神复杂得很。
“北辰,你听我一句话。”他说,“别查那块玉,别问那块玉的来历,什么都别管。”
“为什么?”
“因为你查不起。”老周说,“那东西牵扯的事儿太大了,比吴建国大一万倍。你要是碰了那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张北辰皱起眉。
“你到底在说什么?”
老周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摇摇头,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
“北辰,我最后说一次。”他没回头,“离吴建国远点,离那块玉更远。你要是不听,就当我没说过。”
说完,他掀开门帘出去了。
张北辰站在原地,心里翻江倒海。
老周这反应太反常了。
他在这行混了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块玉能把他吓成这样?
那玉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想追出去再问,但知道没用。
老周既然不想说,问也问不出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锦盒。
盒子紧闭,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他收回目光,走出里屋。
外面老周已经不在了。
柜台后面空空荡荡。
张北辰推门出去,回到巷子里。
夜风吹过,带着一股腥味儿。
他抬头看了眼天。
没有月亮,云层压得很低。
他往回走。
走到巷口,忽然停下脚步。
前面站着两个人。
两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帽子。
他们堵在路中间,看着张北辰。
“张老板?”其中一个开口了,声音带笑。
张北辰没说话。
他右手悄悄往后腰摸去。
军刺就别在那儿。
“别紧张。”另一个说,“我们吴哥让我们来请您。”
吴哥。
吴建国。
“请我?”张北辰说,“请我干什么?”
“聊聊呗。”那人笑了,“吴哥说了,好好聊,不动手。”
“我要是不去呢?”
两人对视一眼。
“那就不好意思了。”
他们同时动了。
一人从正面扑过来,一人绕向侧面。
配合很默契。
张北辰心里冷笑。
两个毛头小子,也想拿他?
他没退,反而往前踏了一步。
正面那人扑了个空,一愣。
张北辰右手抽出军刺,反手一撩。
刀光一闪。
那人惨叫一声,捂住手臂蹲下去。
衣服裂开,血涌出来。
侧面那人吓了一跳,脚步一顿。
就这一顿的工夫,张北辰已经欺身上前。
他左手扣住那人脖子,军刺顶住他咽喉。
“动一下试试。”
那人僵住了。
脸上全是恐惧。
“好汉……好汉饶命……”他结结巴巴地说。
张北辰没理他。
他看向地上蹲着的那个。
“去告诉吴建国,我张北辰不是他想请就能请的。他要聊,让他亲自来。”
说完,他松开手,把那人推开。
那人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他赶紧跑过去扶同伴,两人相互搀扶着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