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枪口对准了女人。
不,准确说,是对准了院子正中那团红影。
张北辰愣住。
他能看见女人,但普通人能看见吗?
“队长,这里什么都没有啊。”一个年轻警察四处张望,疑惑地说。
“少废话!都给我搜!”队长吼道。
他眼神凌厉,在院子里扫视。
目光从女人身上扫过,没有任何停留。
看不见。
张北辰心里一沉。
女人却笑了。
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哈……警察?警察能管得了我吗?”
她伸出手,触手猛地刺向最近的那个警察。
“小心!”张北辰大喊。
但已经晚了。
触手穿过警察的胸口。
奇怪的是,没有流血。
那警察愣了愣,茫然地看向四周。
“队长,有人喊小心?”
“神经病!”队长骂道,“都给我认真点!”
女人收回触手,舔了舔嘴唇。
“活人的魂魄……好久没尝过了。”
那警察突然打了个哆嗦。
脸色变得煞白。
“队长,我好冷……”
他身体摇晃,差点站不稳。
另一个警察赶紧扶住他。
“怎么回事?感冒了?”
“不……不是……”那警察牙齿打颤,“我……我看见……”
他眼睛瞪得老大,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
突然尖叫起来。
“鬼啊啊啊!”
撒腿就往外跑。
其他警察面面相觑。
“陈峰疯了?”
队长皱眉,挥手示意两个人追出去。
女人得意地笑。
“看到了吧?我让你们一个个都疯,都死!”
更多触手从她嘴里涌出。
朝院子里的其他警察扑去。
张北辰咬牙,举起令牌冲过去。
令牌碰到触手,滋滋作响。
触手立刻缩回。
但太多了。
根本拦不住。
一个警察突然呕吐起来。
吐出来的全是黑色液体。
另一个警察眼神涣散,嘴里念念有词。
“妈……妈,我看见你了……”
他伸手去抓空气,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整个院子陷入混乱。
队长脸色铁青,掏出对讲机。
“呼叫支援!现场情况不明,怀疑有毒气或精神类药物!”
话音刚落,他也踉跄了一下。
手里的枪差点掉在地上。
“该死……”
他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
目光死死盯着院子中央。
那里空荡荡的。
但他感觉到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
像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都退出去!”他吼道。
但几个警察已经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女人飘到队长面前。
触手在他脸前晃动。
“这个……留到最后。”
她转身看向张北辰。
“先收拾你。”
张北辰握紧令牌。
老人从地上爬起来,拦在他面前。
“你走!我拖住她!”
“爹……”
“快走!”老人嘶吼,“她要的是令牌!你带着它跑,她就会追你!”
张北辰明白了。
这是调虎离山。
可是……
“你怎么办?”
老人惨笑。
“我这把老骨头,早该还给阎王爷了。”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生锈的剪刀。
对准自己心口。
“二十年前,我用血封印你。今天,就用命锁住你!”
剪刀猛地刺下。
“不——”女人尖叫。
她身形一闪,扑向老人。
但张北辰更快。
他一把推开老人,自己迎了上去。
令牌正好撞在女人额头上。
轰!
整个院子都在震动。
令牌和女人同时发出刺眼的白光。
张北辰只觉得手里一烫。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令牌传来,差点把他甩飞。
女人凄厉地尖叫。
身体剧烈扭曲。
“不……不可能……你不过是个凡人……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身形开始涣散。
化作无数红色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最后那张脸定格在张北辰眼前。
不再狰狞。
反而露出解脱的笑容。
“谢谢……”
两个字飘散。
女人彻底消失了。
院子里恢复平静。
地上的警察陆续醒来。
茫然地看着四周。
“我……我怎么躺在这儿?”
“刚才发生什么了?”
队长扶着墙站起来。
他盯着张北辰手里的令牌。
眼神复杂。
“你……”
张北辰收起令牌,装进怀里。
“我什么都不知道。”
队长沉默片刻。
点点头。
“的确,什么都没发生。”
他转身看向其他警察。
“都别问了!收队!”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但没人敢多嘴。
队长走到院门口,突然回头。
“小伙子,有些事,不是你该碰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北辰一眼。
“珍重。”
说完带人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下张北辰和老人。
老人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他抹了把脸,手上全是泪。
张北辰蹲下,检查老人的伤势。
脖子上有一圈青紫的勒痕。
但没有大碍。
“爹,我们进屋。”
他扶起老人,往里走。
刚进门,老人突然开口。
“北辰,令牌给我。”
张北辰愣住。
“为什么?”
“这东西太邪门。”老人伸出手,“我要把它毁了。”
张北辰下意识往后退。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交出令牌。
从碰到它那一刻起,他就感觉到一股亲切感。
像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给我!”老人突然抬高声音。
表情变得严厉。
张北辰从没见过爹这样。
平时再大的事,老人都是慢慢商量。
从不发火。
今天……
他盯着老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浑浊苍老,却透出一丝急切。
还有……恐惧?
老人在害怕什么?
张北辰脑子飞快转动。
令牌能克制鬼物。
也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刚才那个警察被触手穿过身体后,也看见了女人。
所以……
令牌不只是工具。
它能改变人的某种能力。
或者说……
打开某扇门。
张北辰想起女人最后那个解脱的笑容。
她说“谢谢”。
为什么?
她被封印二十年,应该恨透了老人才对。
为什么要感谢?
除非……
她原本就想死。
封印只是延长了痛苦。
而令牌真正的作用,不是封印。
是超度。
张北辰突然明白了。
这玩意儿不邪门。
反而是好东西。
老人想毁掉它,要么是误会了它的功能。
要么……
有别的目的。
张北辰看向老人。
那张熟悉的脸,此刻显得陌生。
“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老人脸色一变。
随即叹了口气。
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看来……瞒不住了。”
他转身走向里屋。
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老旧的木箱子。
打开。
里面放着一堆发黄的纸张。
还有几件奇形怪状的东西。
铜钱、桃木剑、黑色的罗盘。
“这些都是你爷爷留下的。”老人拿起一张纸,递给张北辰。
纸上画着复杂的图案。
像是某种阵法。
“咱们张家,祖上是干这行的。”
老人苦笑。
“阴阳先生,懂吗?”
张北辰接过纸,仔细看。
图案中央画着一枚令牌。
和他手里那块一模一样。
纸边缘有几行小字。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
“此令可通阴阳,开鬼门,驱邪魅……”
后面的字被墨水晕开,看不清了。
张北辰心跳加速。
“所以这令牌……”
“是张家传下来的。”老人点头,“但我从小就被警告,绝不能碰这东西。”
“为什么?”
“因为碰了它的人,没一个善终。”
老人声音发颤。
“你爷爷,你太爷爷,还有再往上几代。全都是四十岁不到就死了。”
他抓住张北辰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我不能让你走他们的老路!把令牌给我,我们一起毁了它!”
张北辰沉默。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令牌。
月光下,令牌表面隐约浮现出几个字。
“度人度己,功德无量。”
度人……
张北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也许张家人不是死于诅咒。
而是死于功德。
他们用这令牌超度了太多鬼魂。
积累了太多因果。
鬼魂感激,但阳寿也在消耗。
就像刚才。
他用令牌超度女人,感觉浑身力气被抽空。
如果一直这么用下去……
确实会短命。
但这不是邪恶。
恰恰相反。
这是张家人的选择。
用自己的寿命,换别人的安宁。
张北辰抬起头。
“爹,你知道爷爷为什么留下这些东西吗?”
老人一愣。
“如果真的是诅咒,他早该毁了。”
张北辰把令牌举到老人面前。
“他留着,就是希望后人能继续用它。”
“你……”老人瞪大眼睛。
“我知道你担心我。”张北辰笑了笑,“但爹,我已经十八了。有些事,该我自己选了。”
他把令牌收回怀里。
“这东西,我留着。”
老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最后只化作一声长叹。
“罢了……随你吧。”
他摆摆手,像是认命了。
“不过你记住,碰了这东西,就别想过平凡日子了。”
张北辰点头。
其实他早就知道。
从今晚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变了。
变成什么样,他也不清楚。
但至少……
不会无聊。
夜深了。
张北辰回到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拿出令牌,对着月光仔细端详。
令牌正面刻着一个“敕”字。
反面是复杂的符文。
摸上去温热,像活物。
他闭上眼睛,试着感受令牌的力量。
一股微弱的能量从掌心传来。
顺着血脉游走全身。
张北辰突然睁眼。
房间里多了个人。
准确说,是个影子。
模模糊糊,看不清面目。
“你……是谁?”
影子没有回答。
只是站在窗边,静静看着他。
张北辰握紧令牌,警惕地盯着对方。
“我问你是谁!”
影子突然笑了。
声音沙哑,像生锈的锯子。
“张家人……终于又有人拿起它了……”
“你认识我家?”
“认识……当然认识……”
影子缓缓飘近。
张北辰下意识举起令牌。
但影子没有攻击的意思。
它伸出手,指向窗外。
“小兴安岭深处……有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那里……你会找到答案……”
影子越来越淡。
最后化作一缕青烟。
彻底消失了。
张北辰愣在原地。
小兴安岭深处?
那片林子据说方圆几百里。
鬼知道要找什么。
不过……
他看向手中的令牌。
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没理由退缩。
明天一早,就进山!
天蒙蒙亮的时候,张北辰就醒了。
其实他根本没睡着。
脑子里全是昨晚那个影子说的话。
小兴安岭深处,有个地方。
什么地方?
他翻身下床,简单洗漱后,把令牌藏进贴身的内袋里。
老人已经在院子里忙活了。
看见张北辰出来,眼神复杂。
“真要去?”
张北辰点头。
“非去不可。”
老人沉默片刻,转身进了屋。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破旧的军用水壶和一把砍刀。
“带上,山里用得着。”
张北辰接过东西,心里一暖。
老人嘴上说随他,其实还是担心。
“我不会走太远,最多三天就回来。”
“别逞能。”老人别过脸,“遇上不对劲的就赶紧跑。”
张北辰笑了笑,背起包就往外走。
村口已经有早起的村民在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