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辰紧握着那块玉佩,手心传来的刺痛让他眉头紧皱。
那枚青铜铃铛在黑袍人手里转着,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听着让人心里发毛。
“玩兴?”张北辰咧嘴笑了,“我看是您老人家玩得起劲吧,大半夜不睡觉,操纵死人出来遛弯?”
黑袍人依旧没抬眼皮,铃铛在指尖转得更快。“这位小兄弟,嘴还挺利索。不过啊,手里攥着的东西,可不是你能驾驭的。”
老头的眼神陡然变了,那根竹杖往地上重重一戳。
“妈了个巴子的,还真是你这老王八蛋!当年在长白山坑老子一把,害得我在雪窝子里冻了三天,以为你早被雷劈死了呢。”
铃铛停了。
黑袍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左眼珠子浑浊发白,右眼却透着诡异的青光。“老伙计,你这话说得过分了。当年那事儿,我可是救了你一命。要不是我把你那具尸傀引开,你早成墓里的干肉了。”
“放你娘的屁!”老头吐了口唾沫,“你摆明了是想独吞那批青铜器,顺便借刀杀人!”
张北辰听出点门道来了。
这俩老东西认识,而且还有恩怨。
他瞥了眼身边的刘芳,女人脸色煞白,捂着嘴巴拼命压制想呕吐的冲动,显然那黑雾对她造成的影响不小。
“刘姐,撑得住不?”张北辰低声问。
刘芳点点头,声音沙哑。“死不了,别管我。”
黑袍人突然笑了,那笑声像夜枭啼哭,刺得人耳膜发疼。“老伙计啊,你还是这么护犊子。不过今天这事儿,可不是你想管就能管得了的。”他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个黑乎乎的布包,往地上一摔。
布包裂开,滚出三根手指粗细的铜钉。
张北辰心里一紧。
这玩意儿他见过,当年在辽西盗墓时,有个老盗墓贼用过类似的东西,能钉住尸体的魂魄,让死人为自己办事。
但眼前这三根铜钉,颜色更深,上面还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镇尸钉?”老头脸色变得难看,“你这老不死的,真敢玩这么狠的?”
“狠?”黑袍人冷笑,“你知道这具尸体是谁的吗?当年你害得我在那墓里差点出不来,现在我找到了你最怕的东西,咱们也该算算账了。”
张北辰觉得不对劲。这具尸傀从一开始就像是针对老头来的,而不是随机出现。
他脑子里飞快转着,突然想到个可能性,但嘴上没说,只是把玉佩攥得更紧。
老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竹杖微微发抖。“你……你到底从哪儿把那东西挖出来的?”
“你猜啊。”黑袍人弯腰捡起那三根铜钉,往掌心一抛,铜钉竟然在半空中盘旋起来,像活物一样。
“当年你不是说那地方永远进不去了吗?可惜啊,老天爷不长眼,偏偏让我碰上了个识货的主儿,带我进了那墓。”
张北辰注意到老头的手在抖。这老痞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连警察都敢骂,现在却像被掐住了七寸。他忍不住开口问:“到底什么墓?”
“闭嘴!”老头猛地回头,眼珠子通红,“这事儿不关你的事儿,你给老子待着!”
张北辰被吼得一愣,但也不是吃素的。“不关我的事儿?我手里这玉佩都快吸干我的血了,你跟我说不关我的事儿?”
黑袍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俩,铃铛又转了起来。
“小兄弟,你手里那玉佩可不简单。要不是你拿出来,我还不知道这东西居然落在你手上。”
张北辰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认识这玉佩?
“你少打歪主意!”老头吼道,“那玩意儿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黑袍人语气阴森,“那可是当年老刘从那墓里带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他死之前,把这玉佩给了谁,你我都清楚。”
张北辰脑子嗡的一声。老刘?就是那个临死前掏出玉佩的老刘?
“等等!”他吼了一声,“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老刘怎么回事?”
老头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黑袍人。
黑袍人嘿嘿一笑。“小兄弟,你以为老刘是怎么死的?真以为是撞了邪?”
张北辰喉咙发干。当年老刘暴毙的场景历历在目,七窍流血,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临死前还念叨着“她不让我走”。
“他是被人害死的。”黑袍人慢悠悠地说,“而且啊,害他的人,就站在你身边。”
张北辰猛地扭头看向老头。老头脸色铁青,嘴唇哆嗦了两下,最终还是没开口。
“老头!”张北辰吼道,“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说什么说!”老头一拍大腿,“你这小兔崽子懂个屁!当年那墓邪门得很,老刘要不是拿了那玉佩,怎么可能活着出来?他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命该如此?”张北辰冷笑,“你是不是还想说,我命也该如此?十八年前,你把这玉佩塞给我,是不是也想让我替你挡灾?”
老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气氛僵住了。
刘芳艰难地站起身,声音虚弱但坚定。“北辰,别听他胡说八道。这老东西就是想挑拨离间,让咱们自乱阵脚。”
黑袍人转了转铃铛。“挑拨?我可没那闲心。不过啊,小姑娘说得倒也没错,眼下你们最该担心的,不是恩怨,而是这具尸傀。”
张北辰这才想起被银链缠住的尸傀。那东西虽然被困住了,但眼窝里的黑洞依然转动着,像在寻找猎物。
“它认的是谁?”张北辰问。
“当然是认血。”黑袍人笑了,“老刘的血在玉佩里封着,而你又把玉佩拿出来,它当然认为你就是老刘的后人。所以啊,它会一直追着你,直到把你的血抽干为止。”
张北辰心里发寒。他想把玉佩扔了,但手掌像是被粘住了,根本松不开。
“扔不掉的。”黑袍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这玉佩一旦认主,就会跟你绑在一起。除非你死了,不然它不会放开你。”
“那怎么办?”张北辰咬牙问。
“也简单。”黑袍人伸手指了指那具尸傀,“把它的魂魄打散,让它彻底消失。不过啊,打散它的魂魄,需要三件东西。”
老头冷笑。“你说吧,要什么。”
黑袍人竖起一根手指。“第一,那块玉佩。”
张北辰皱眉。“凭什么?”
“因为玉佩里封着老刘的魂魄。”黑袍人不疾不徐地说,“只有用他的魂魄,才能镇住这具尸傀。”
“第二呢?”老头问。
黑袍人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镇魂珠。这东西你应该有吧?”
老头脸色一变。“老子早把那玩意儿砸了。”
“砸了?”黑袍人笑了,“你骗鬼呢?镇魂珠那玩意儿,砸都砸不碎,你是舍不得用吧?”
老头不说话了。
张北辰看出来了,这老东西肯定藏着宝贝。他压住火气,冷冷地说:“那第三呢?”
黑袍人竖起第三根手指,指向老头。“第三,他的命。”
巷子里的空气像凝固了。
老头愣了一秒,随即哈哈大笑。“老王八蛋,你还是这么贼!绕了一大圈,就是想要老子的命?”
“不是我想要。”黑袍人摇了摇头,“是这具尸傀要。它认的不是别人,而是你。因为啊,这具尸体生前,就是被你害死的。”
张北辰脑子炸了。他猛地看向那具尸傀,仔细打量起来。尸体虽然腐烂得厉害,但隐约能看出是个女人,身材修长,手指纤细。
“她是谁?”张北辰声音发颤。
老头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她是我媳妇儿。”
张北辰懵了。这老痞子有媳妇儿?而且媳妇儿还变成了尸傀?
“当年我带她下墓,本想让她帮忙搬东西。”老头眼神黯淡,“结果那墓太邪门,她被困在里面出不来。我逃出来之后,找人去救她,但墓道塌了,再也进不去。我以为她早死了,没想到……”
“没想到她成了尸傀。”黑袍人接过话头,“而且啊,她一直在等你。等了二十年,就为了要你的命。”
张北辰看着那具尸傀,心里涌起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这女人生前爱过老头,死后却变成了复仇的怨灵。
“所以你就想用我和她换命?”老头冷笑,“你觉得我会答应?”
黑袍人耸了耸肩。“不答应也行。不过这小兄弟手里的玉佩,恐怕撑不了多久了。等玉佩破碎,尸傀就会挣脱银链,到时候你们谁都跑不了。”
张北辰感觉手心越来越烫,那股吸力也越来越强。他咬牙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黑袍人笑了,“把老头交给我,我放你们走。”
“做梦!”刘芳突然吼了一声,“谁都别想动他!”
黑袍人挑了挑眉。“小姑娘,你护他干什么?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好人坏人,轮得着你来评判?”刘芳冷笑,“你自己干的事儿,还好意思说别人?”
黑袍人脸色一沉。“看来你是想跟他一起死。”
话音刚落,那三根铜钉猛地飞了出去,直奔刘芳而来。刘芳躲避不及,眼看着铜钉就要扎进她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老头猛地一挥竹杖,银链脱离尸傀,凌空甩了出去,把三根铜钉全部拦了下来。铜钉落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尸傀失去束缚,猛地扑向老头。
张北辰来不及多想,把手里的玉佩往尸傀脸上一砸。玉佩撞上尸傀的额头,发出刺耳的嗡鸣声。尸傀身体一僵,眼窝里的黑洞突然喷出一股浓烟。
烟雾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脸。
那张脸扭曲着,痛苦着,怨恨着,最终化作一声凄厉的尖叫。尖叫声刺破夜空,巷子里的窗户玻璃纷纷炸裂。
张北辰捂着耳朵,感觉脑子都要炸了。
等尖叫声停止,尸傀轰然倒地,再也不动了。
黑袍人脸色难看,转身就要跑。老头一甩竹杖,银链像长了眼睛,精准地缠住了他的脚踝。黑袍人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
“想跑?”老头冷笑,“门儿都没有。”
张北辰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玉佩。玉佩表面裂开了一道缝,里面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血迹。
“老头,这到底怎么回事?”张北辰问。
老头走到尸傀旁边,蹲下身,伸手抚摸着那张腐烂的脸。“这事儿说来话长。不过啊,你也该知道了。”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当年那墓,是辽代贵族墓。墓主人是个王爷,生前玩邪术,死后更邪门。我带着她进去,本想捞一笔大的,结果触发了机关。她为了救我,被困在墓道里。我逃出来之后,找了很多人想救她,但都没用。”
“后来呢?”张北辰问。
“后来啊,我遇到了老刘。”老头叹了口气,“他说他有办法进那墓,但需要我帮他做一件事。我答应了,跟他一起进了墓。结果我们找到了她,但她已经死了。老刘说她的魂魄被封在墓里,需要用玉佩镇压,不然会变成厉鬼。我不信,结果老刘强行把她的魂魄封进了玉佩。”
张北辰明白了。“所以老刘拿走了玉佩,你就追着他要?”
“对。”老头点头,“但老刘死了,玉佩落在你手上。我本想拿回来,但看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就没强抢。”
“那这具尸体是怎么回事?”张北辰指着地上的尸傀。
“这是老王八蛋的杰作。”老头瞪了一眼黑袍人,“他趁我不注意,偷偷进了那墓,把她的尸体挖了出来,炼成了尸傀。”
黑袍人冷哼一声。“我那是帮你。你以为她的魂魄真的能被封住?早晚有一天,她会挣脱玉佩,找你报仇。”
“放屁!”老头吼道,“你就是想利用她对付我!”
黑袍人不说话了。
张北辰看着地上的尸傀,心里五味杂陈。
这女人生前爱过老头,死后却被炼成了怪物。
这算什么?
“老头,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张北辰问。
老头沉默了很久,最后站起身。“烧了吧。她也受够苦了。”
老头蹲下去,伸手摸了摸尸傀腐烂的脸颊。动作很轻,像怕弄疼她。
张北辰别过头,实在看不下去。
那张脸皮肉翻卷,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哪还有半点人样?
“老王,你他妈真狠。”老头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黑袍人被银链绑着,挣扎了几下放弃了。“狠?你当年丢下她一个人在墓道里,才叫狠。”
“闭嘴!”老头猛地回头,眼睛通红。
“我说错了?”黑袍人冷笑,“你以为她不恨你?她恨啊!不然我怎么能把她炼成尸傀?要不是有怨气,早就魂飞魄散了。”
张北辰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起刚才尸傀眼窝里喷出的浓烟,还有那张扭曲的女人脸。那表情,确实不像什么善茬。
老头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
“等等。”张北辰喊了一声。
老头手顿住,回头看他。
“你确定要烧?”张北辰问,“我是说,她会不会……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