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所以你十七年前让我下墓,给我下毒,就是为了培养这种血?”
“聪明。”宋远山笑了,“毒素在你体内潜伏十七年,已经跟血液融合。现在只要提取出来,加上地宫图里记载的配方,就能炼出真正的长生药。”
“你疯了。”
“我只是不想死。”宋远山说,“五十三岁,肝癌晚期,医生说我最多活半年。但我不甘心,我要活下去。”
张北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咳嗽声,很剧烈。
“来工厂,我把地宫图给你。”宋远山喘着气,“当然,前提是你配合我抽血。”
“凭什么信你?”
“因为你没得选。”宋远山挂断电话。
张北辰盯着黑掉的屏幕,胸口发闷。
下个月就是他三十五岁生日。
如果不拿到解药,他也活不过那天。
车子停在一片废墟前。
“到了。”司机不敢熄火,“要不要我等你?”
“不用。”张北辰下车,朝黑暗里走去。
废弃工厂占地很大,到处是倒塌的厂房和生锈的机器。
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地上满是碎玻璃和废铁。
张北辰走得很慢,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厂房里回荡。
突然,前方亮起一盏灯。
是临时搭建的工棚,里面摆着桌椅和医疗设备。
一个穿灰色夹克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子后面,头发花白,脸色蜡黄。他正在咳嗽,手里捏着染血的纸巾。
“张北辰,二十年前你还是个小屁孩。”宋远山抬起头,眼窝深陷,“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
张北辰站在工棚门口,打量对方。
“地宫图呢?”
“急什么。”宋远山指指旁边的椅子,“先坐下聊聊。”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
“那你就等死吧。”宋远山掏出一个注射器,里面装着绿色液体,“看见没?这是解药的半成品。没有完整配方,打进去你也活不过三天。”
张北辰咬牙坐下。
“说吧,你要我怎么配合?”
“很简单,抽血。”宋远山从桌下拿出一个真空采血器,“五百毫升,不会要你命。”
“抽完呢?”
“我给你地宫图。”宋远山推过来一个牛皮纸袋,“原件在里面。”
张北辰没动。
“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先看图。”宋远山靠在椅背上,“但我劝你别耍花样,这里有我的人。”
话音刚落,四周响起脚步声。
七八个穿黑衣服的壮汉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钢管和砍刀。
张北辰心跳加速。
他伸手拿过牛皮纸袋,打开。
里面是一张羊皮卷,展开后比爹给他的那张复印件大三倍。
图案更复杂,密密麻麻标注着古文和符号。
张北辰认出几个字:祭坛、血池、炼丹房。
“看明白了吗?”宋远山点燃一支烟,“这图记载了辽阳王炼药的全过程。你爹当年偷偷复印了一份,但故意画错了几处关键位置,以为能瞒过我。”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因为我去过地宫。”宋远山吐出一口烟,“二十三年前,我跟你爹一起下过墓。那次我们找到祭坛,看见墙上刻着完整的炼药流程。但你爹不让我记录,说这东西太邪门,记下来会出事。”
张北辰盯着他。
“所以你杀了我妈?”
“她不肯告诉我完整配方。”宋远山弹掉烟灰,“我只能从你爹那里下手。”
“你给他下毒?”
“对,慢性毒药。”宋远山笑了,“让他生不如死,才能逼他交出真图。”
张北辰握紧拳头。
“你他妈不是人。”
“人?”宋远山咳嗽起来,“我要是还想做人,早就死了。”
他站起来,拿起采血器走过来。
“伸手。”
张北辰看着那根针头,脑子飞速转动。
如果真让宋远山抽血,他不一定能活着离开。
但如果不配合,这图也拿不到。
他想起爹说的话:南郊工厂有陷阱,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
爹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危险?
就在他犹豫时,宋远山突然抓住他的手臂,针头扎进血管。
“别动,很快就好。”
血液顺着透明管子流进真空瓶,颜色比普通血液更深。
宋远山盯着那瓶血,眼里冒出贪婪的光。
“果然,你的血跟你妈一样。”
张北辰感觉头晕目眩。
五百毫升,对普通人来说不算多,但他这几天没好好吃饭,身体本来就虚。
“够了吗?”他声音发抖。
“还差一点。”宋远山换了个新瓶子,“再来五百毫升。”
“你说好只抽五百!”
“我改主意了。”宋远山按住他的手臂,“你的血太珍贵,多抽点留着备用。”
张北辰挣扎,但那几个黑衣壮汉冲过来按住他。
“别乱动,伤到血管就麻烦了。”
第二瓶血很快抽满。
宋远山拔出针头,贴上创可贴。
“行了,放开他。”
那几个壮汉松手退开。
张北辰靠在椅子上大口喘气,脸色惨白。
“地宫图给我。”
“别急。”宋远山把两瓶血放进保温箱,“我还要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你爹有没有告诉你,解药的最后一步需要什么?”
张北辰愣住。
爹只说地宫图里藏着配方,没提最后一步。
“看来你不知道。”宋远山笑了,“那我告诉你,最后一步需要活人祭祀。”
张北辰脑子嗡的一声。
“什么意思?”
“辽阳王当年炼药,用了上千个活人做实验。”
宋远山点燃另一支烟,“这些人的怨气凝结在地宫里,形成一种特殊的磁场。只有在那种环境下,才能激活解药里的成分。”
“所以你要我下墓?”
“不只是你。”宋远山指指保温箱,“还有你的血。我会把血带到地宫,在祭坛上完成最后仪式。”
张北辰心跳加速。
“那我呢?”
“你?”宋远山吐出一口烟,“当然是祭品。”
话音刚落,那几个黑衣壮汉又围了上来。
张北辰猛地站起来,抓起桌上的采血器朝最近的壮汉脸上砸去。
玻璃瓶碎裂,鲜血溅了一地。
那壮汉捂着脸惨叫,其他人冲上来抓他。
张北辰抓起椅子砸过去,转身朝外跑。
“抓住他!”宋远山大喊。
张北辰冲出工棚,在废墟里狂奔。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咒骂声。
他钻进一个破厂房,躲在倒塌的机器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肯定跑不远,失血过多跑不快。”
“分头找!”
张北辰捂住嘴,不敢出声。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太阳穴突突直跳。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他赶紧按掉。
但已经晚了。
“在那儿!”
手电筒光束扫过来,照在他藏身的位置。
张北辰咬牙冲出来,朝另一个方向跑。
“别让他跑了!”
几个壮汉追上来,有人抡起钢管朝他后脑砸。
张北辰侧身躲过,脚下一滑摔倒在碎玻璃上。
手掌被扎破,钻心的疼。
一个壮汉冲过来踩住他的手。
“看你往哪儿跑。”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钢管砸在他背上、腿上,疼得他几乎昏过去。
“别打死了,宋老板还要留着用。”
有人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拖回工棚。
宋远山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年轻人就是冲动。”他掐灭烟头,“我本来想让你体面点,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张北辰被扔在地上,嘴里全是血腥味。
“你不会得逞的。”他咬牙说。
“是吗?”宋远山从桌下拿出一个铁链,“那我们走着瞧。”
铁链锁住张北辰的脚踝,另一头固定在墙上的铁环上。
“在这儿待着,等我从地宫回来。”宋远山拎起保温箱,“如果顺利,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你骗人。”
“信不信由你。”宋远山朝门外走,“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两个壮汉留下来看守,其他人跟着宋远山离开。
张北辰瘫在地上,浑身疼得厉害。
他摸口袋,那张假图还在。但真图已经被宋远山拿走了。
怎么办?
如果让宋远山拿着他的血去地宫完成仪式,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想起爹说的话:地宫图里藏着解药配方。
但爹没说,图本身也是陷阱。
辽阳王炼药用了上千个活人,这些人的怨气还在地宫里。
如果宋远山真的去祭坛做仪式,那些怨气会不会被激活?
张北辰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爹给他假图,不是为了骗宋远山,而是为了拖延时间。
真正的陷阱,在地宫里。
他看向那两个看守的壮汉,一个在玩手机,另一个在抽烟。
“兄弟,能给我根烟吗?”张北辰虚弱地说。
玩手机的壮汉抬头看他一眼。
“想抽烟?做梦吧。”
“我快死了,最后一根都不给?”
抽烟的壮汉犹豫了一下,扔过来一根烟。
“谢了。”张北辰接住,放进嘴里。
那壮汉走过来给他点火。
就在打火机火苗蹿起的瞬间,张北辰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扯下脚上的铁链砸向他的太阳穴。
壮汉闷哼一声倒下。
玩手机的壮汉反应过来,冲过来抓他。
张北辰抡起铁链抽过去,正中对方胸口。
那人踉跄后退,撞翻桌子。
张北辰趁机扑上去,铁链勒住他的脖子。
“钥匙在哪儿?”
那人挣扎着指指倒下那个壮汉的口袋。
张北辰松开他,翻出钥匙打开脚踝上的锁。
他站起来,腿软得几乎站不稳。失血过多让他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但他不能停。
他必须去地宫,阻止宋远山。
张北辰捡起地上的钢管,踉踉跄跄朝外走。
废弃工厂外面停着几辆车,都是宋远山的人开来的。
他拉开一辆面包车的门,钥匙还插在上面。
发动车子,朝南边开去。
爹说过,那座辽代贵族墓在小兴安岭深处,距离这里大概五十公里。
以前是林场管辖范围,后来林场撤了,那片山就荒废了。
张北辰一边开车一边翻手机,找到爹的电话打过去。
没人接。
他又打了一遍,还是没人接。
该死。
爹现在肯定还在医院,但手机可能没电了。
张北辰只能靠记忆找路。
十七年前,他跟着二狗子第一次下墓,就是在那片山里。
当时他们挖开一座小墓,里面只有几件陶罐和铜钱。
二狗子很失望,说这墓太穷酸,不值得挖。
但老刘不这么想。
老刘说这墓虽然小,但位置很特殊,旁边肯定还有大墓。
结果他们又挖了三天,真的找到一座辽代王陵。
那座墓规模很大,光墓道就有三十多米长。
他们沿着墓道往下走,走到一半时,老刘突然疯了。
张北辰到现在还记得老刘临死前的表情——恐惧、绝望、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嘴里念叨着“她不让我走”,随后七窍流血倒地。
当时二狗子吓坏了,拉着张北辰就往外跑。
但张北辰跑到一半时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老刘尸体旁边站着一个女人。
穿白色长袍,长发披肩,脸色惨白。
她盯着张北辰,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从那以后,张北辰就能在黑暗中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以为是那枚玉佩的作用。
但现在想想,也许是他下墓时喝的水里有药。
宋远山说那药会在体内潜伏,到时候就会发作。
难道发作的症状之一,就是能看见鬼?
张北辰握紧方向盘,冷汗直流。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这十七年看见的那些东西,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幻觉?